第 19 章(1 / 2)
车夫喝住了马,车厢一颠,李又文便估摸着是到目的地了,他撩开帘子看到一条宽阔的山道,道里一个香客都没有,反而是每隔着二十仗便站着一个士兵,他回头就一脸好奇地问荣归宁。
“这是怎么了?国寺里出事了?”
荣归宁缓缓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外头撒进来的刺目阳光,就自行下了马车,李又文还在后头追着问。
“你非要我也一起来,是不是怕了啊?想我保护你吗?没问题的,你一会就躲我身后……不,不行,要我保护你可以,但是我有条件的!”
荣归宁已经走上山路了,倒是对他的条件起了兴趣,她回头看着李又文,用表情询问是怎么个条件,李又文连忙板了脸,道:“你得答应我,跟小春道歉,然后保证以后不再做这种事!”
荣归宁便一言不发地转了回去,继续管自己走着,急得李又文上蹿下跳。
“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事还没揭过去呢!”
荣归宁脚步并不停,她平淡的语气里毫无情感的起伏:“你怎么肯定她还活着?”
“你……!”
李又文给自己顺了顺气。
“如果活着,你就给她道歉!”
“那我一定弄死她。”
李又文望着那颗后脑勺气得想过去给她一锤子,他小跑几步绕到了荣归宁左前方,不依不饶的继续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虽然说小春是卖身进来的奴才,但是人命本无高低贵贱,你行如此恶行,道个歉难道不应该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自诩高人一等的‘贵人’了,就你们的面子金贵,别人的命不值钱!”
荣归宁抬眼看了看少年人白净的面容,他的脸上带着点愠怒又带着点小小的试探,还有几分期待她能幡然醒悟的样子,见到她冰冷冷的模样又怂怂得缩回去了一些。李又文被李多年保护得太好,没有经受过什么苦难,也没受过太大的委屈,对世界的看法总是充满了爱与和平,她模糊的记忆里,在她还年幼而荣家还风光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样想来着。
那时候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错事只会被骂被罚禁闭罚跪,而伺候的丫鬟却说打死就打死了,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可以娶很多个女人,母亲却一辈子只准嫁一个男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里不用出丁,而那些农工商户的男丁却一波一波地抓去北疆战场,不明白为什么只要皇上开口,要谁死,谁就必须得死?
直到家族破灭,公主强行为她选了一条路,一条不进则死,永无回头的生路。这让她过早的明白了为什么,李又文到了二十一岁却还不用明白,她说不上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只是如果她能做到,她也希望在自己庇护下的殊星能活得跟李又文一样。
那边的李又文看她陷入了长久地沉默,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心里的火更大了。
这个荣归宁,永远都是副没在听你说话的死样!
他怒道:“你可别跟我扯什么尊卑有别,上下有分!你自己一点没在尊尊的!”
荣归宁听了这话,没有发作,只轻轻把人扯到了身边,温温柔柔地替李又文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好好的看着他的眼睛,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慢条斯理地,很是耐心:“我最厌烦的就是聒噪不停,你要是跟你祖母一样烦人的话,李多年的薄面就不够用了,俩个人总得死一个我才能畅快,想来你如此孝顺尊尊,肯定愿意替你祖母去死。”
她又替李又文整了衣襟,温热的鼻息喷在他脖子上:“我会让你自己选个死法的,扔进炉子里慢火熬成人油怎么样?喜欢种花吗?给你开颅实土,种一丛云棠花?”
话越说越恐怖,李又文再一次感觉后背一阵恶寒,他不知怎么就觉得荣归宁是认真的。
“你……你……你敢!真当这古都没有王法了吗?”
荣归宁冷笑一声。
“那你大可以用自己的命来试试到底有没有王法。”
李又文在这凶神恶煞的面容下有些怂,但是他打心眼里还是不相信荣归宁真的会这么做,只得哼哼唧唧甩袖子,不跟荣归宁走一道以示愤怒。
国寺建在山顶,好在山路被修得平整,走着倒还顺畅,俩个人很快就走到山门前,偌大一个匾额上写着“勒楞寺”三字,这便是棠国的国寺了。
勒楞寺原来叫什么已经没人说得上来了,棠国建国之前此处还是羌国的领土,羌国与逄得一样,国民信仰得都是婆罗天,并不可能开山建庙,给释教的佛祖供奉香火。但是自从棠国开国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山里的建筑群就成了个寺庙,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地,这庙就名声鹊起,人人都说灵验得很,香客们一传十,十传百,来得人越来越多,但是勒楞寺却依旧坚持不收一分香火钱。诚心跪拜的,自带三柱清香,想要还愿的,便修一阶台阶。如此这般,百年下来,哪怕不为灵验与否,只冲佛者的高山仰止,也人人都道勒楞寺应论棠国第一寺,又因其就在古都都城范围内,棠国皇室就封了它为国寺,以效范天下人。
两人走到国寺正门口的时候,欧阳尚书和郎闻已经迎了出来了,看到荣归宁一下子就围住她急吼吼地说开了。
欧尚无过抢到了第一句:“你可算来了,那铁箱子真的邪门了,小将军进去的时候停了一阵,但是没多久就又立马跳起来了!”
郎闻补充道:“大将军比我迟进去一些,但是之后是一直跟我一道在里头的。”
欧阳无过:“箱子现在还在佛堂里放着,外面我们派兵把守了,它除了自己跳个不停,其他倒没什么奇怪的事发生。”
郎闻补充道:“听说主持昏过去之前只说了一句‘一切皆是因果’。”
欧阳无过:“这么玄乎?!算了先不管这个,荣……”
他还没喊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改口道:“李少夫人,你先进去看看吧!”
郎闻这下才注意到在一旁的李又文,他奇怪地问荣归宁:“你带他来干什么?他能来干什么?”
李又文也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转身就走,笑话,家里那个是不是女鬼还没查清楚呢,来这里看什么邪门铁箱。不过还没等他顺势告辞,荣归宁便掐住了他的脖子,李又文被掐得不得不侧身弯腰下来,这熟悉的姿势,李又文在心里想,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提溜人。
“做个替死鬼。”
荣归宁又恢复了那话不过一句的寡言,方才跟李又文一通威胁仿佛是他在做梦。
令李又文意外的是,欧阳无过和郎闻居然很顺畅地就接受了荣归宁这个理由,俩个人点了点头道:“请吧。”
于是李又文被荣归宁一手拖到了佛堂,欧阳无过在门口就止步了,郎闻倒是脚步不停,跟着也进去了。
等荣归宁进到里面,就看到宣威将军顾高止的身躯就正挡着那箱子,她没刻意隐瞒自己的脚步声,顾高止很快就回过头来,对着荣归宁就要行礼,腰都弯下去一半才记起来此人已经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太保了,他又尴尬的直起身,道了一句:“李少夫人你来了。”
荣归宁点了点头,绕过人去看那铁箱子,果然如众人所说,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她直接用手托起了铁箱,在手里颠了颠,又拿耳朵贴到了铁箱子上,去听里面的声音。
屋子里忽然一阵倒吸气的声音,郎闻和顾高止都转头去看李又文,李又文连忙捂住嘴,左右看了看,小声对荣归宁喊。
“别吧!直接这样……万一染上点什么……”
荣归宁却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淡道:“不有你替死么。”
“这什么原理!”李又文气呼呼地:“你毛手毛脚,好好的怎么就我去替死了!”
荣归宁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现在注意着箱子的机关也没什么心思编个话逗他,便只是沉默着翻看铁箱子,惹得李又文心里一阵恐慌。
那铁箱子分量并不大,荣归宁两手托举的时候甚至可以小抛一下,听里头的声音确实是像有个大珠子在上下跳动的样子。箱子外头八面平整没有手把,接缝处也都用铁水焊死了,要不是因中空,完全就是个铁块的模样。
荣归宁又用手沿着铁箱的表面刮了一圈,铁都是货真价实的铁,并没有哪处是用别的材料铸进去的。
她又仔细看了看那鬼画符,然后道:“那个监正和灵台正员来了没?”
说完发现并没有人回答她,她一抬头,才看到三人都神色古怪得看着她,她道:“怎么?”
郎闻道:“箱子……在你手里不跳了……”
“噢。”荣归宁便低头又去看箱子:“果真如此。”
她盯了片刻,又如同自言自语般:“当真奇怪。”
顾高止咳了一声,唤回了荣归宁的思绪,然后道:“监正没有来,灵台正员来了,他姓刘,叫刘名。”
随后便是用眼神询问是否要把人唤进来。
荣归宁点点头,顾高止便出门传士兵去叫人,他脚刚跨出门槛就懊悔了。
如今明明他是朝廷重臣她是一介民妇,却还是下意识的等她差遣调度了!
顾高止懊悔归懊悔,事情还是交代下去了,等回转屋内的时候,就看到李家公子抱着柱子死不撒手,荣归宁捧着那铁箱在一旁吩咐郎闻。
“掰下来。”
郎闻挖着李又文的手脚,笑得很是大声。
“老弟来来来,不要怕不要怕,大不了就是横死当场,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为国为家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李又文叫道:“你怎么不自己去重于泰山!要拿你去拿!别叫我拿!爹!!娘!!!救我啊!!!”
顾高止看着这松快的气氛,一时有些莫名。
“你们……”
这一声,荣、郎二人顿时就规矩回去了,郎闻一脸严肃的对李又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