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1 / 2）

我猛然抬头，望着面前的玻璃窗，听见火车轰鸣，痴痴地出了神。有幸，我再度回到了人间。只不过一次小憩，竟也是如此惊心动魄。

我看见一头自以为是的猪猡，它被众人簇拥着飞上了蓝天，便以为自己的才学帮助自己登天。尔后它便显出桀骜的模样，直到山穷水尽，再无人注意它是不是一头猪，或许还有无知者以为它只是一条臆想中的虫哩！

洗心革面的，或许还有出路，一条道走到黑的猪猡，只有死路。这是我见过的，人类所具备最大伟力的创举，包藏阴险恶毒的祸心，一旦有人触及便会遭遇毛骨悚然的全力攻击。把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捧到高高在上，德不配位的位置以后，令它们高傲、轻浮、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国家，自绝于社稷。然后再给予最严苛的打击，直到尸骨无存。

谁将不得好死？谁将如豚犬辞世？谁将扬名立万？谁又能名垂千古？

我比不上那群愚蠢的猪猡，它们至少曾经风光过，也疯狂过，它们曾经任意宣泄自己的愤怒、悲恸、喜悦与无奈，它们至少在本不应该达到的境界留下了或轻或重的一笔。浓稠的黑色墨汁洒在天上，即便终将淅淅沥沥地落下，仍会有过笔墨的痕迹。这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我做什么都慢，太慢了。我甚至想放弃，把能放弃的通通放弃，一如呱呱坠地之时，什么都没有带来，走的时候亦将什么都不会带去。

我被别人突然从背后抱住，她用一只手按揉我的心脏，粉嫩的舌头在小声咕哝：“你刚才差点就死了。你年纪还这么小，为什么会突然心脏骤停？幸好，我找列车员拿了速效救心丸，不然现在你已经变成一具温热的尸体了。”

“我有心脏病啊。”很滑稽啊，我从出生伊始就仿若遭到了诅咒，厄运永远不会放过命运多舛的自己。

“先天性遗传病？”她试探性地问询一个我不想谈及的痛处。

“速效救心丸还有么？”悲苦中年之像，大抵如是。生理性的疾病已经让我苦不堪言，遑论人世间数之不尽的种种苦难，令我的灵魂饱受折磨与摧残。

她递给我一只小巧精致的塑料瓶，然后退了出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或许我生来就得遭受七难八苦，直到什么都尝尽了，才能摆脱这套残破不堪的苦弱血肉。大多数人活着，都想要追求幸福、快乐，这种只属于个人主观上的体悟，诱发对自己生命的赞美与热爱，这样才能披上纯净刚健的皮囊过完一辈子。

如果我去杀人，然后作为杀人犯被枪毙，这样的结果好像并不算太差――既没有后代需要背负长辈的恶名，以至于从入学开始便会处处碰壁，也没有被迫忍辱含垢的双亲，辛苦打拼大半辈子的基业顷刻间灰飞烟灭。可是人伦道德仍然约束我的行为，知有不可为之事，于是不为。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当我无所适从的时候，只能逃到百无一用的空话，套话当中。

真是奇怪呀，一路上，我见过那么多杀人如割草的恶徒，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大奸大恶之人。我就像一个躲在幕后的小丑，更可能是一只被关在铁笼子里面，被她们展示，用来彰显她们对外宣扬‘仁慈’、‘开明’的劣等猴子。于是，我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失败者活下来了，而那名战天斗地无所不能的女人死了――我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她早早地长成了大人，一个肩上挑抗万斤重担在崎岖不平的上山路上前行的大人。而我心安理得地坐在她的肩膀上，还想着吮吸她的骨血，吞吃她的肉身。

大人的世界，红色的血腥，黑色的恐怖，白色的压抑与黄色的兽性疯狂；小孩子的世界，红色的热情，黑色的刚直不阿，白色的纯洁与黄色的崇高。

我会变成我最讨厌的模样么？好像，会呀！无论我怎样妄图摆脱这个犹如末日丧钟的诅咒，可是我仍旧眼睁睁地看着我自己，堕入深渊。我的头顶是鸟语花香的人间，有高山流水，有大漠孤烟，更有琉璃月夜；我的脚下，是刀山火海，是瘴厉毒气，还有恶魔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