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迢迢路遥遥（1 / 2）

和亲的路上，并不轻松。我现在总算体会到了远隔千里是个什么概念。北夏在大梁的西面，隔着一道琵琶关，可走了快一个月，别说琵琶关，就是靠近琵琶关的居州我们也没见到影子。荣格也有些烦躁，但和亲队伍过于庞大，只能走官道大路，实在没办法快马加鞭赶到临徐去，只好这么慢悠悠地走着。

马车一路颠簸，开始我时常呕吐，走了这一个月，倒有些习惯了。坐在马车里也是无聊，我选择看书来打发时间，但许多文章我是读不懂的，于是我便爱上了看地理志，图多字少，很是适合我。梁国地理志翻腻了，我问荣格可有北夏的地理志？荣格点点头让个小厮找来递给了我。

看了北夏的地理志，我惊叹北夏与大梁的不同。北夏国土不小，但北面是茫茫戈壁，西面是皑皑高原，南面是绵绵群山，能耕种的土地就只有国都临徐和周围的四十七城，人口也大多集中于此。耶律怀秀曾说想带我去扎提草原骑马，我翻了很久的书都没找到扎提草原这四个字，耶律怀秀也没必要在这上面诓我，怎么回事呢？

“荣格，扎提草原在哪里？”我撩开车帘问道。

“玉台山脚下。”荣格说，“很小一片草原，十五婶，这种小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能怎么知道，自然是你十五叔告诉我的。”我说。

“十五叔身体里有一半霍来族的血，对扎提草原的感情自然不同些。”荣格说。

“霍来族这个词我听了不少次了，我还以为你们北夏人都是霍来族的呢！”我说。

荣格摇摇头说：“霍来族在北夏不算个大族，北夏的大族是我们金丹族，族里两个大姓，一个耶律一个赵，赵氏是北夏曾经的统治者，我们耶律氏是北夏现在的统治者。”

“那你十五叔平定的洛齐族叛乱，洛齐族在北夏又是什么地位？”我问道。

“没地位。”荣格说，“北夏的部族多得很，关系也乱得跟，一时半会儿很难讲明白，等到了临徐，让我十五叔慢慢讲给你听，我讲不好的。”

我点点头，放下了车帘，准备在马车里再看会儿地理志。林讳不知何时到了我的马车旁边说已经晌午，随行的众人也疲惫了，是否可以在原地休息。我正好也想下马车透透气，自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于是在荣格的怎么又要休息的抱怨声中，和亲的队伍停了下来。

林讳是个呆子。至少耶律荣格是这么觉得的。

“林将军辛苦，喝口水吧。”荣格说。

“我不渴。”林讳说。

“林将军，过了前面那座山就到赤州了，过了赤州就是居州，过了居州，就到琵琶关了。”荣格说。

“我知道。”林讳说。

“……林将军是哪里人？”荣格问。

“颖州人。”林讳答。

“我还没去过颖州呢？颖州怎么样？”荣格问。

“小地方。”林讳答。

“林将军看上去年纪不大。”荣格说。

“我十六。”林讳答。

“原来你比我还大一岁呢。”荣格说。

“是。”林讳说。

“林将军对我真是……惜字如金。”荣格说。

“嗯。”林讳说。

荣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扭头到了我身边，问道：“十五婶，林讳是不是听你的命令，任你调遣？”

我看着他说道：“那当然，林讳可是我的人。”

荣格气鼓鼓地说道：“那十五婶你赶紧命令他以后跟我说话，一定要三个字以上。”

我笑道：“这我可管不了。”

“林呆子！你在家话也这么少吗？”荣格生气道。

“我……没有家了。”林讳说。

“林将军……没有亲人了吗？”我惊讶地问道。

“我小时候家里进了强盗，父母都被害了，是魏骊将军恰好路过救了我，后来我就跟着魏骊将军了。”林讳说。

我惊觉自己原来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是大梁的公主，出身皇族，但一直不受重视，没有锦缎华服，没有玉钗珠罗，供应甚至不如我那些哥哥姐姐们的宫人，因此在我原有的认知中，我已足够悲惨，但我此刻才真的明白这世上多的是身受苦难的人，跟他们比起来，我简直是长在了温室。

“林将军，我再也不叫你呆子了。”荣格虽然从小跟着北夏王军颠沛流离，但好歹一直是有人护着的，不像林讳，万事只能靠自己。荣格突然有些同情他。

林讳却笑道：“你愿意叫便叫吧。”

“呀！林呆子！你会笑！”荣格觉得有些开心。

“哪有人不会笑。”我无奈道。

“有的有的！”荣格认真道，“我师父就不会笑，还老打我。我和十五叔是一个师父，他从来不打我十五叔，成天光打我。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说同样都是徒弟，怎么能差别对待，俗话说……”

“你这么能啰嗦，我要是你师父，我也想成天打你。”林讳打断了他的话。

“林呆子！你有本事再重复一遍！”荣格气鼓鼓地说道。

林讳不理会他。

“公主，我们该启程了。”林讳说。

“好。”我由侍女搀着走进了马车里。

“林呆子！我可是北夏王的儿子，你怎么着也得尊称我一声公子，成天你呀你的，不合规矩你知不知道。”荣格说。

林讳看他一眼，说道：“我打从第一次见你，就没用过尊称，你那时都不说什么，现在怎么倒说不合规矩了？”

“今时不同往日。”荣格扬起下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