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勿轻言（2 / 2）

几个月后，秋风渐起，枫叶飘红，昭平四十七年的赏秋节到了。

我见到了耶律荣格，他长高不少，皮肤也变得黝黑，黑到我都不敢认。北夏人大都肤白，耶律荣格以前也是白白嫩嫩的少年，不知这几年发生了什么，竟让他变了这么多。

他嗓音有些沙哑，笑嘻嘻地唤我十五婶。

“荣格，你的脸……”我欲言又止。

“我的脸很好啊。北夏的姑娘见多了大白脸，反而还都挺喜欢我这个样子的。”他笑道，“我现在可是临徐鼎鼎有名的美男子呢。”

“你这算是美如……碳？”我有些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这么久不见，十五婶还是这么有趣，难怪我那十五叔能对你念念不忘，是不是梁国女子都像十五婶这样？那我可也要讨个梁国姑娘做媳妇。”他笑道。

“算上我，梁国这就算嫁过去两个公主了，要是再嫁一个给你，那这嫁过去的公主也太多了些。”我笑道。

耶律荣格突然沉默了，难道是我打击到他了？我有些过意不去，安慰他说：“当然了，你是美男子嘛，你这么好看，就是有梁国姑娘想嫁你也不奇怪。”

“楚瑶公主……”他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难过。

楚瑶公主，冯绰。

我见他欲言又止，紧张地问道，可是楚瑶公主出什么事了？

“长乐公主。”耶律荣格严肃地叫着我的封号说道，“楚瑶公主的丈夫，也就是我十四叔，三个月前……过世了。”

过世了？我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我与耶律炎不过一面之缘，在我印象中他还是个温润少年，活生生的人怎么突然就……

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我问道：“他为何过世？楚瑶公主现在怎样？”

耶律荣格说道：“时疫传到了临徐，死了不少人，十四叔也染上了时疫，九姑姑研制出治疗时疫的方子的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那冯绰呢？绰儿呢？她可还好？”我焦急问道。

“十四叔染上时疫的时候，十四婶已经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了，九姑姑研制出方子的时候，他还没死，可是病得太重，实在是救不回来了，十四婶因为这件事早产，差点也丢了性命。”荣格很是难过，他十四叔在沾染上时疫的前一日还同他一起喝酒，还说自己马上就要当爹了，开心得很，那时谁能料到变故这么快呢？

我听后沉默良久，那些日子冯绰该是怎样的绝望呢？原本有着身孕，对即将到来的新生命那样期待，但却怎么也料不到向往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竟会被一场时疫无情地给打破，她一定很害怕吧，她虽然大大咧咧，但心思是细腻的。我边想边流下了眼泪。

自小的情谊，我是真的心疼她。

荣格见我哭，安慰我说：“虽然是早产，但十四婶生的孩子还算健康，是个男孩，叫阿齐，耶律阿齐。有了孩子，对十四婶也是个慰藉。”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世事无常，我擦干眼泪，点了点头。扎提见我难过，飞到我的肩头咕咕的叫着，我摸摸它的脑袋，它蹭了蹭我的手心。

“荣格，你十五叔他……还好吗？”耶律炎过世，对他也是打击吧。

“十五叔自然难过，如今我的叔伯那辈，还健在的就只剩我父王和十五叔了。”荣格说。

“怎么会呢？怀秀他排行十五，那北夏王室该是人丁兴旺才对啊。”我说。

“十五婶，北夏内乱那么多年，我的叔伯大都战死了，父王登基的时候，我还有一个六叔在，但是他在战场上失了一条右臂，没多久也过世了。”荣格提及北夏内乱很是感慨，他出生的时候，正是北夏内乱最激烈的时候，他时常随北夏王军颠沛流离，那个时候他十四叔和十五叔也还小，再加上一个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耶律渊，他们四个可以说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我长在深宫，虽说小时候因为生母位分低受了不少物质上的委屈，但母亲对我时时关爱着，慕绵也对我极好，我很难想象得出荣格他们的颠沛流离，那该是怎样一种生活呢？时时活在恐惧里，不知来日如何，身边的亲人也一个个离自己而去。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过去好多年了，我都记不太清了。”荣格说得云淡风轻。

我想起慕绵跟我讲的故事，关于北夏的故事。那个时候对我来说那只是个故事，听一听会有感慨，却不会有多难过，如今故事里的人们就要变成我的亲人了，我实在没办法只是简单的说着世事无常。

我也成了故事里的人。

我会有怎样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