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锦书来（2 / 2）

“你怎么都不让让我！”我弯下腰，气喘吁吁道。

“这要是真的战场可没人让你。”耶律怀秀说，“这场雪仗我赢了很高兴，改日请你吃桂花莲子糕。”

可惜直到开春，冯绰出嫁那日，我也没吃到耶律怀秀请的桂花莲子糕。

昭平四十四年三月，冯绰身披大红的嫁衣，头戴金冠，在朱雀门拜别家乡亲人，父皇亲自为她盖上了盖头，可以说是极大的荣耀了。那日宫中大多数人都去了朱雀门为冯绰送行，冯绰的生母赵氏哭得泣不成声，看得父皇跟敬王也有些难受。春日柳树出了芽，我折下一枝悄悄地给了耶律怀秀。

“你这是……舍不得我？”他笑道。

“我朋友不多，冯绰被你十四哥拐去了北夏，你也要回去了，我讨厌北夏，北夏带走了我所有朋友。”我边说边掉眼泪。

耶律怀秀手抬起来想擦掉我的眼泪，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叹口气把手放下了。

“我……给你留了东西。”他说。

“什么东西？”我问。

“我一早派人送去了越雎阁，你回去就能看到。”耶律怀秀挤出一个笑容，“我……该走了。”

母亲见我难过，安慰我说，冯绰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件好事，说不定来年赏秋节，他们还会回来呢！

“太远了。”我边说边掉眼泪。

母亲抚去我的眼泪说道：“远怕什么，只要夫妻和顺，日子美满，再远也不怕的。”

我看了一眼送亲的队伍，春日暖风一吹，不知哪里飘来了落英缤纷，耶律怀秀骑在马上，也在回头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该是很好看的，像这阳春三月的漫天花雨。

我回到越雎阁的时候，宫女小春给了我一个笼子，里面有只灰色的鸽子歪着脑袋打量着我。这就是耶律怀秀送我的东西？

“丑死了。”我方才哭过，嗓音还有些沙哑，“送什么不好，送个灰溜溜的鸽子，今晚上我就炖了吃。”那鸽子仿佛能听懂我的话似的，惊恐地在笼子里飞来飞去。

小春递给我一封信，说这是和鸽子一起送来的，信封上苍劲有力地写着我的名字冯安梁。我打开一看，蝇头小楷字很是好看，是耶律怀秀写的。

“安梁，见字如面。我是不是从没有叫过你的名字？

我送你的这只鸽子叫扎提，丑是丑了点，可是很通人性。我送它给你的目的也不是让你给我写信，你莫要误会。当然，你若是想给我写信，把信绑在扎提腿上，它能带给我。

前些日子你说想练字，我还以为是研究书法，没想到我那日去越雎阁找你时你不在，我偶然看到你写的鬼画符，才知道你是真的只是在练字而已。慕绵说，你生母不大认字，又没有师傅教你，全凭你趴在太学外面偷偷的学，才会了些。她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你还挺辛酸的。不过练字这件事，你还是放弃吧，你的字虽然丑，但我大概能看懂，你也不用在这上面费心。你虽然没什么才艺，但你有厨艺，也算是个优点了。

听慕绵说你还很精通刺绣，等以后赏秋节我能再去鄢都的时候，真希望你能给我绣点东西。我也不为难你，绣个披风就成。

我在梁国能遇到你，还是很开心的，若有机会，你来北夏，我带你去扎提草原上骑马采花，去闵水河边捉小鱼，去逛逛临徐的街市，看看闵山上的落日。

我本来想这会是封很长很长的信，但是提起笔来，却写不出来什么，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想了想还是决定咽回肚子里去。你看到这儿一定揪心不已，很想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吧。

我跟你说，我就不告诉你。”

什么嘛！我把信扔到一边，又捡了起来好好地放进了梳妆盒里。我看着笼子里的鸽子，叫了声扎提，它咕咕叫了两声。

“扎提，今晚吃了你吧。”我说。

扎提又开始惊恐地在笼子里扑棱起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昭平四十四年的腊月，母亲生下了一个小妹妹，取名安霖。父皇晋她为妃，封号淳，母亲却并未很欢喜。

又一年过去了。

天气渐渐变暖，父皇带着一众皇子们去了城郊的芒萨围场狩猎，却只带了我一个公主。我不会骑射，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兄长们恣意畅玩，极度无聊之时，我只能逗弄逗弄扎提，它如今知道我宝贝它，听我说要吃它，它也不惊恐了。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能替我联络到他。我抱着试一试的心，写了给他的第一封信。

“耶律怀秀，我是安梁。

开春了，我快十四岁了，慕绵总给我戴满头的首饰，可沉了，还好我最近在芒萨围场，只用把头发束起来就好，不过我不会骑射，在这里也挺无聊的。

苏殷的娘子生下了个小女孩，苏相不怎么欢喜，苏殷倒是很宝贝他的女儿。

你虽然让我放弃练字，可我还是逼着尚书院的侍读郎苏大人教我写了你那种蝇头小楷，他教了我好几天了，我的字虽然还是不好看，但是进步很大是不是？

还有，我可不给你做披风。

就不做。”

我绑在扎提的腿上，把它放出了笼子，扎提很快就飞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