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下起了雨。
整个大学城迷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仿如身处荒芜之中。
银灰色的凯迪拉克,一男一女立在它身侧。
男人打着伞,护着女人上车。
柳天凝指尖轻画了下车门,「我一直喜欢这车。」
低调,却也奢华。半遮掩的气势,蛰伏等待一鸣惊人。
倒与车主有些相似。
「妳不是第一次说。」聂杭之随意将手扣在车顶,「坐进去些,我关门了。」
柳天凝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看男人沿着车的前缘,来到驾驶座的门边。
窗上的水珠悉数滚下来,紧接着又落了更多。
聂杭之就座后,探身将后座的大纸袋递给她。
ANEL Haute Couture。安奈儿高级订制。
仅是匆匆一瞥,柳天凝也能看出那是那件仲夏的主打小洋装。
纯净的白,层层堆叠的薄纱设计,下摆的缝线收紧,打造极具女人味的皱褶,并以蕾丝镶边。
那是极难驾驭的洋装。甫一推出,订购单虽汹涌而来,至今却仍不闻名人在公众场合以此亮相的消息。
答案其实很简单。
这件洋装只有一种颜色。完完全全的一种。
远看,一团白。近看,一团皱。
色彩纯粹,构架却艳。花样不多不少,但难以搭配。时装秀的时候,唯独这件,压轴登场,穿在无头的人体模型身上示人。
一般来说,只要尺寸正确,柳天凝比例好,完全能够撑起小洋装。
最大的问题,是无人知晓,装容发型鞋包乃至配件,该如何搭配。
柳天凝静默了半晌,笑了起来。
原本只扬起唇角,到后来成了咧嘴,最后笑出声。
她愈笑愈开心,聂杭之也不理她,径自发动车子。
到了半路,待柳天凝消停,他才说:「今晚妳穿这个。」
「凭什么?」
「运势没有做完全。晚宴妳得帮着补。」
柳天凝一愣:「啊?晚宴?」
关于她的派对,主办方一直都是谢昊东。若是今晚,那应该要是她的接风洗尘宴。
可谢昊东不才刚回了香港,怎么又冒了个晚宴出来?
「妳爷爷办的。」他解释。
「办的什么?」说完,似是想起什么,惊叫出声:「我妈的手稿!」
聂杭之侧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在柳天凝的母亲去世以后,只要是与柳天凝沾上边的宴会,都是由谢昊东代表的谢家主办。柳天凝的父亲是书法家,对于社交活动一向没有兴致,在母亲离世后更选择避世而居。谢昊东的父亲与她父母是挚友,再加上谢昊东与她的这层关系,事情便顺理成章地承了下来。
柳天凝离开一年,期间在国内没有任何活动。这也使她大意地忘了,她的爷爷柳照丰一直想重掌主办权这件事。
只怕今晚她也无力回天。柳照丰想必已经准备多时。
她咬了咬牙,「你怎么不阻止?」
「我该用什么理由阻止?」聂杭之反问她,语气云淡风轻地令她不爽。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逼问。
「柳凝。」
她不服气地看向他。
「我与妳一年间唯一的一次联络,是上周,为了妳的工作交接。」顿了顿,「妳换了号码。而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了妳的号码。」
他平静地阐述着,目视前方,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柳天凝终于安静下来,半晌低声说:「对不起。」
聂杭之看看她,「哪方面。」
「你来接我,我装作没看见。」她说。
「没关系,我也只是为确保同事如期复工。」
柳天凝翻白眼。他也难得得理不饶人,还要说几句堵她的话。
「还有,我没告诉你就换了号码。」
「我想知道换号码的原因。」
他们最后一次联络,柳天凝还在英国。他有事经过伦敦,有一日空闲,便去了趟牛津。
老旧而不失风韵的古老大学城,她立在街头,头顶着太阳眼镜,穿着某件和谢昊东同款的暗紫色宽松棉衣,恰恰盖住了臀部,露出一条白皙的腿。脚底的限量增高球鞋,大概也是谢昊东送的。
他暗哂,柳天凝比起学生,倒像个观光客。
而他自己,西装笔挺,二人并肩而行,更具违和感。
送别的时候,她在他唇角吻了吻。不沾杯的口红,没留下什么印。
他皱眉,想拽住她手腕说过头了,但她很快退开。
他看见她扬起过分灿烂的笑,喊了句再见。
阳光刺眼,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金色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