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1 / 2）

林知叶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她看着自己犹然激动得发颤的手指，苦笑一声，那么多年等不到的一句承诺，居然是在梦里等到了。

屋子里闷得喘不过气来，她拉开厚重的窗帘，推开窗，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冷静了几分。

凌晨的海城一片寂静，像有无数潜蠢蠢欲动的恶兽潜伏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却仍有昏黄的亮色零星几点，大概是路灯的光。

她搓了搓脸，摸出手机，输入“芸城女子被害案”几个字。

毫无意外的，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些怵目惊心的图片，词条的最下方，凶手依旧是不明。

即使没有抱多大希望，她的心还是沉了沉。

她给陈欣怡发了条微信：“我醒了，那些就是梦而已。”

没想到才发出去，陈欣怡就打电话过来了，急急地追问她：“什么意思？什么叫就是梦而已。”

“我救下了你妈妈，凶手也被警方抓住了，”林知叶轻轻开口，“但是欣怡，现实没有变化的。”

那边沉默了半晌，好半天，林知叶才听见她哽咽的声音：“没关系，谢谢你知叶姐。”

过了一会儿，陈欣怡平静了心绪，追问她：“那个凶手长什么样的？”

林知叶叹了口气：“之所以抓不到凶手，是因为时间错了。那个卖红薯老头目击到的，不是你母亲，而是凶手扮成的。”

接着，她把具体的来龙去脉跟陈欣怡讲了一遍。

“现在，你可以跟我讲实话了吗？那些绑架你的人不是什么人贩子吧？”

陈欣怡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确实不是。”

“我以前很喜欢拍照片，十五岁那年，我妈送了我一台单反。”

“那时候单反对于我家来说真的是奢侈品了，我简直对它爱不释手。上了高中后，我加入了学校的新闻社。”

微弱的女声源源不断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尽管她竭力压抑着用平淡的语气叙述，林知叶的心还是跳得厉害。

直到那端讲到：“有一次，我们去拍社会纪实的照片，我误打误撞地进了一个废弃的维修厂，结果拍到了几个男人交易的照片。”

林知叶忍不住拔高音量：“什么交易？”

陈欣怡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毒品交易。我离得远，他们没有发现。但是那些东西，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录了视频后，我报了警，警方将我当证人保护得很好，可谁知道……”

陈欣怡已经讲不下去了，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我好后悔啊，为什么要那么多事儿呢？要不是我，我妈她……”

“那你之后也是被那群贩毒的抓住的？”林知叶打断了她的话，厉声追问。

陈欣怡“嗯”了一声：“警方那边掌握了关键证据，顺藤摸瓜牵扯出一条线。但直到我被绑架前，我都不知道我妈的遇害……居然是一场报复！”

林知叶心口微跳，不由自主地联想——当年宋母的遇害会不会也是报复？

那宋母的枉死，背后很可能潜藏着更庞大的利害网络，所以宋亭南才会转去缉毒，才会有救下陈欣怡的机会，他肯定是想等有一天把这背后的东西连根拔起后，再还当年一个真相。

然而，照宋父现在还在狱中的情况来看，很可能只是他未尽的夙愿了。

这些猜想到底只是她的脑洞了，还带了些个人的偏见，她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只是沉着嗓子，反问陈欣怡：“不对吧？他们直接报复上你不是更省事吗？”

“他们好像以为我还藏了什么证据，比那些照片更重要的东西，这也是后边我被绑架的原因，”陈欣怡顿了顿，立刻补充到，“不过姐这次我没骗你，我真的没藏什么东西了。”

林知叶没有再追问，她放轻了嗓音，安抚她的情绪：“你做的很好，错的是那些丧心病狂的刽子手，要不是你的那些证据，更多人会因此掉进深渊。”

“可是我妈呢？她就该牺牲了？”陈欣怡尖着嗓子追问。

没有谁该牺牲。

——林知叶本想如此告诉陈欣怡。

然而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又有谁该牺牲呢？

从监狱例检后出来的那个下午开始，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如果当初没有一意孤行地要跟他分手，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然而逝去的人永远也听不见活着的人的忏悔了。

等她回过神时，那端已经挂了。林知叶没有再回拨，而是从睡衣口袋里摸出那根触感奇异的铜杵，细细摩挲着上边密密麻麻的奇异符号。

那些符号仿佛一个个扭曲的人形，夸张地将肢体纠缠在一起，挣脱而不得，令人毛骨悚然。

***

林知叶万万没有想到，后半夜她居然又入梦了。

当她坐在医院冰凉的长椅上时，还有些恍惚。

深更半夜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雪白的廊灯亮得有些晃眼。

她扶了扶隐隐作痛的额头，那里已经包扎了一块后纱布。

一片阴影落到她面前。

她愣了愣，抬起头，看见一个久违的人。

“黄泽轩？”

高壮的男人穿着单薄的便服，正抱着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林知叶往旁边移了移，给他让出位置。

“我怎么在这儿？”他嗤笑一声，“好容易把你从局子里提溜出来，你一觉起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林知叶面色一震，她当然没有这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