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碌（二）（1 / 2）

得知了陆明有了身孕后, 整个蓝府几乎要进入一种令人感到窒息的氛围之中——至少在陆明看来是这样的。

陆明的一切外出活动被蓝艾单方面叫停, 在家里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事情，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花园的躺椅中晒太阳晒到睡着, 而且随着入冬, 京城的阳光一点一点地变得苍白了起来，就算是在下午，那点太阳也不够呆在户外的人们取暖的，所以陆明只好把自己打盹的地方挪到了室内。不仅如此, 就连那些来往的下人们都到了不敢大声说话的程度。

虽然被诊出了怀孕，但陆明觉得自己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对于他这样一个直男来说, 怀孕这种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竟然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不禁让他生出许多平时根本没有的感慨——总结起来大概就是狗血两个字。但既然已经真真切切地发生了陆明的身上，就算他的心中还有些惘然和恐惧, 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韦福搬进了府中，这对陆明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尽管他和蓝艾十分对不上眼，但他总归不用在外面过提心吊胆的生活，就算和蓝艾不对付, 但彼此都是成熟的人，来往时就算碰上，也能相安无事地擦肩而过。

晚儿倒是会时不时地来府中上课, 作为太女, 她十分受蓝府上下的欢迎。据盘芮说, 经常与太女这样身份的人接触，陆明肚中的胎儿能沾上几分国家的气运。陆明对此却嗤之以鼻，有没有国家的气运他不知道，他反而觉得，再多和晚儿多呆一会儿，自己就会沾上太女殿下的皇家傻气了。

其实倒也不能怪晚儿傻，而是陆明的授课方式实在有些天马行空，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师范生，传授知识时常常想到哪讲到哪，完全没有系统可言。晚儿作为这样一个不靠谱的老师的弟子，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晚儿接受的课程也不仅仅限于数学，而是牵扯到了陆明所学的方方面面，无论是格物致知的理科，还是经世致用的文科，只要晚儿想学，陆明就会像模像样地讲上两句，陆明虽然不是什么专家，但他的视野毕竟比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开阔，许多观念虽然乍一听起来叛道离经，但却充满了后世的实用主义的味道，经过晚儿的转述，甚至就连皇帝本人也对陆明提出的种种观念赞叹不已。

时间就这样如同水一般流过去了，等到京城的寒冷将流动的水也冻住，陆明终于把他心心念念的火锅做出来的时候，三九已过两九。此时，陆明的肚子已经如同吹气球一般大了起来，无论陆明如何活泼，顶着这样一个大肚子，他终究也还是如同其他的男子一般老实了下来。

这天下午，天空中飘着小雪，陆明坐在花园中的亭中赏雪，身旁的桌上烫着茶，韦福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沏茶，主仆两人之间并不说话。

陆明仰头看着满天簌簌落下的白雪，忽然觉得有些寒意，他扭过头去，话还没有说出口，韦福就已经把放在身边的披风展开，然后披在了陆明的身上。披风的内衬上都是密密的绒，十分温暖，让陆明原本微微有些颤抖的身子顿时放松下来。

“公子，喝些茶暖暖身子吧。”韦福进了府中后，便不再称呼陆明为少主，而是如同其他下人一般称陆明为公子，以免有心之人斟酌。

陆明点了点头，张口想要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热茶，然后双手捧着小小的茶杯发起了呆。

“公子觉得无聊的话，我去把棋盘拿过来。”韦福觉察了陆明的苦恼，便提议道，然后补充，“下五子棋也可以。”

这个时代自然没有五子棋的玩法，是陆明与韦福下围棋时无数次惨败后，陆明恼羞成怒地教给韦福的玩法，两人的围棋棋力相去甚远，但在五子棋上的造诣却不相伯仲，博弈时常常将整个棋盘都填满后也不分胜负。

“不玩了，下棋好累，下得我头晕……”陆明叹了一口气，拒绝了韦福的提议。

“公子今天心情很不好。”韦福问道，“怎么了？”

陆明摇摇头，道：“不怎么，只是觉得忽然觉得心烦。”

“……”韦福沉默了一下，终于问道，“公子还在想菩萨的事情吗？”

闻言，陆明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叹息道：“是啊……本来想要见一见她的，结果稀里糊涂怀了孕，被蓝艾关在家里，别说找菩萨了，就连家门都出不了。”

“昨天圆子和我说，朝廷贴出通缉令了。”陆明放下手中只喝了一口的茶杯，然后扭头看向了微微有些积雪的屋檐，“我也不知道她能躲多久，能不能躲到我能够去见她为止……”

“菩萨有些能耐。”韦福低声道。

“但朝廷能耐更大。”

“……”韦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陆明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就算是韦福也不是自己的倾诉对象，蓝艾也不是，更不用说什么圆子、晚儿了，在这件事上，他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只会是一个人。

“不说这个了。”陆明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然后拍了拍脸颊，问道，“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吗？太女殿下会来吗？”

“太女殿下应该不会来了吧。”韦福抬头看了一眼亭外的飘雪，回答道，“如果太女殿下不来的话，公子接下来就没有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