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1
已经过了晚饭饭点,小吃车们陆陆续续关火收摊了。宋宇一边心里默默念着,一边用手规规矩矩地在炉子上摊着最后一个煎饼果子。
还好,今天没来。等我摊完最后一个就可以走了。
顾客欣喜地接过煎饼,发现眼前的小吃车老板正像逃命似的收拾东西。
“怎么了师傅?”
“没事没事!你快走吧!”
宋宇把厨具放得叮咣直响,就像楼下收破烂的那样。
几个身影慢慢出现在街角。
完了,来不及了。
来人的声音被远远地抛过来。
“干嘛呢宋宇!不知道自己还差点儿事吗?想跑啊?”
宋宇像被点了穴一样定在那里,留给来人一个窝囊的后背。顾客在旁边啃着薄脆看戏。来人是一群黄毛小子,为首的在大冷天穿着马甲和破洞裤,因为怕疼而只纹了一半的花臂在外面露着。花臂摁住宋宇的肩膀一带,宋宇像一个折了尖的圆规一样转了半圈。
“跑你妈呢!啊?”宋宇刚站稳,就感觉肚子猛地被踹了一脚,一口浊水顶破喉咙盖喷了出来。这一脚把内脏踹得像是粘在了一起,每动一下都猛烈地向上扯着恶心和疼痛。
宋宇捂着肚子痉挛在地上,花臂带着小弟扯下了挂在餐车上用来装钱的破包,顺便把案台夹缝里的零钱也都扫走了。
“记住啊,别他妈跑!明天我还来!”花臂甩了甩包带,临走又在宋宇脚腕上踩了几脚。
顾客在花臂打人的时候就已经没影子了,独留下宋宇一个人蜷在地上,疼得不敢动弹,疼得他开始怀疑胃和肠子是不是被踹漏了。
郊区的治安总不太好,更何况他们这里连郊区都算不上。太偏了。
宋宇摁着肚子,像个一米八几的大蛆虫在地上蠕动。论体格和身高他明明可以打过花臂的,谁知道他这个人就是窝囊,见到横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他就这么躺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一双穿着皮鞋的脚在距离他脸几公分的地方站住了。宋宇抬头,那双脚的主人正好蹲了下来。满脸横肉,满脸算计,看着不像什么好人。
“男子汉大丈夫啊,就这么被人欺负?窝囊了点儿吧。”
宋宇捂着肚子不吱声。他宁可用剩下这点力气呼救,也不想浪费时间和这个男人说话。
“知道你不甘心,所以……帮你一把。”
宋宇还没等吱声,就感觉脖子上被一个粗针头扎了进去,瞬间一阵冰凉被推进了血管。
他瞪着眼睛,嗓子因为恐惧发出“咯咯”的声音。
“你会感谢我的。”男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留下踩着沙土的脚步声。
宋宇强撑着半身坐起,发现花臂正在远处的墙头上抽烟。那小子正享受着用保护费换取的好烟,无意中瞥见了他一眼。两人对视的瞬间,宋宇忽然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抽出去了,“咚”地一声瘫在地上。
“傻逼。”花臂嫌弃地唾了一口,把地上的烟头踩了又踩。
2
老桑总觉得方昱珩的关系圈是分层的。最外层是薄薄的外壳,一旦打破了,就能走进第二个区域。这个区域庞大且兼容并包,可以接纳任何人,无论亲疏远近,不管是铁哥们还是仅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全部限制于这个圈子内,享受着同等的温暖亲和。而再进一层的第三区域,可能就只有方昱珩自己了。这个区域,怕是比方昱珩自己的命还要敏感。任何人不得触碰,不得打扰。
陆峋这个人明显连第一区域都没打进去。
“警察同志啊!他真不在!电话都不接我上哪儿给你找去啊!”老桑看着靠在墙上的陆峋,老脸抽巴成了皮革。
靠……这身材真他妈绝了,这长相也真没得挑……怎么脾气这么倔呢……
老桑的目光在陆峋几乎把衬衫撑开的肌肉间不停游走,嘴里忍不住发出羡慕嫉妒的“咂咂”声。陆峋把后脑勺抵在墙上,盯着优秀医师介绍栏里方昱珩的照片出神。照片上,方昱珩的白大褂下打了普蓝色的领带,脸上的笑容干净随和,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气质都在一群地中海和眼镜里尤为突出,就像一堆陶碗里混进了一个剔透的瓷瓶,以致陆峋随意一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其实老桑还想细细端详一下陆峋那张脸,琢磨着让整形科的小张给他做一个同款的鼻子。可惜那张厌世脸带出来的侵略性太强,放出的光芒夺目刺眼,老桑想看但是不敢。
“那我先走了!”
“警官慢走!”老桑一听陆峋要走,整个人都精神了。
“哎!”陆峋走到门口忽然转身,老桑猝不及防地浑身吓了一哆嗦。
“啊?!”
“他要是找你记得联系我。”
“行行行!绝对没问题!”老桑听了,脑袋立马点得像捣蒜似的。终于走了,站他旁边那种压抑感实在太难受。老桑一边放松了刚刚绷直的身子,一边心里默默祈祷。被这样的警察盯上,还真不是啥好事。
陆峋沉着脸走在长廊里,心里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憋闷。这一周以来,方昱珩就像躲着瘟神一样躲着他。
打电话,不接;
发微信,不回;
找人,找不到。
方昱珩越是这么躲着他,他越是觉得方昱珩和案子有什么牵连,越是觉得方昱珩身上藏着不可洗刷的嫌疑。
要是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躲着?
电话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
“老陆,刚刚陆局告诉我,让你把这个案子交给平湾支队。晚上他们过来接交通肇事这两个,医院里那个他们调人手过去看着。陆局说,既然柳冰醒着时候的报告上没有出现和那两个人相同的情况,就不能并案处理。陆局说同时处理两个性质不同的案子效率太低,怕耽误进程。”杨舒啸低沉的嗓音传过来。每次他一发出这个语调,准没什么好事。
“行,交就交呗!反正我也省事了,”陆峋走进安全通道,顺着楼梯往下走。
“没说完呢,还有一件事”杨舒啸停顿了几秒,“我在门口听到陆局说要把徐燃调到赵冬成那边去……我刚刚问徐燃这小子了,他说上午陆局找他说过这事儿……这小子说他不想走,但是他没法说……”
陆峋一听要把人调走,肚子里一把火“腾”的一下就烧起来了,浓烟顺着食管直接呛进颅腔。
“调走?他问过我意见吗?!这老头仗着官比我大在我手底下随便换人?我这是刑警队不是装配站!干什么事情都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我他妈……”
陆峋气的根本说不出话,脏话骂了一半直接堵在了嗓子眼儿。他拉开楼道的门,走进住院部的一楼大厅。杨舒啸的声音在耳边絮叨,听着像很淡定,但语气里多少也透露出了一点不乐意。
陆峋忽然看见人群里出现了熟悉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