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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卢平而言,再一次回到霍格沃茨城堡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世纪过去了。二十年前他在这里读书的时候,身边还有詹姆斯、西里斯和彼得。而如今詹姆斯和彼得已经死了,西里斯背叛了,只剩下卢平形影单只的一个人。
——哦,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能算是一个人,他旁边不远处还站着斯内普。
开学晚宴才结束不久,大多数学生都回宿舍去了,赶着和两个月没见的朋友玩闹,或者精疲力尽地睡下了。教授们大多也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为明天的第一节课做准备,卢平和斯内普现在在校长办公室前杵着,是为了和邓布利多谈论狼毒/药剂药材的事情。
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正站在螺旋楼梯前面,却谁也没有率先踏上台阶。因为两个人都听到了,从通往校长办公室的栎木门的背后传来了怎样激烈的争吵声。不过这种激烈是单方面的,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沉稳而温和,同平时无异:“我很抱歉。”
“您在上学期末的时候是怎么和我说的?”一个女孩愤怒的声音响起来,“当时麦格教授批准了,您也点头了不是吗?”
接着是一阵沉默,门后只有女孩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卢平几乎能想象出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大声叫喊出来的表情。
这个女孩的嗓音,他相信自己先前在列车上就听到过的。虽然比起现在那个时候要虚弱得多,但毫无疑问她就是——
“哈莉,我真的很抱歉,麦格教授在决定上和我达成了一致。”邓布利多说,“这件事情确实是我言而无信,可是我有不得不拒绝你的理由,我希望你能够谅解。”
卢平微微侧了一下头去看斯内普的表情,他皱着眉头,似乎也对校长和哈莉之前约定的内容感到好奇。
“什么——理由——?”
哈莉把每个单词都咬得很重,听起来如果不能得到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她就会立刻举起魔杖在办公室里引发一场大爆炸。
“我不能说。对不起,哈莉,可是我不能说。”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哈莉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平稳的声线里裹着冰块:“我明白了,我只有十三岁,所以不配有知情权。哪怕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我也必须一无所知,是不是?”
邓布利多没再说话。两秒后栎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了,打开它的人力气用得之大,以至于门上挂着的那个狮身鹰首兽形状的黄铜门环连续不断地发出响亮的敲击声。有着浓密深红色头发的女孩从螺旋楼梯走下来,她看见楼梯前的两个教授也没有停下来问好或者点头示意,只当他们不存在那样目不斜视地从中间穿了过去,走向滴水怪兽的石像。女孩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显得倔强又冰冷。
她从卢平身边快步走过去的时候,在那奇妙的一瞬间,他竟然有种自己回到了十五岁的错觉。因为太相似了,哈莉发怒时候的表情——实在太像她的妈妈了。
卢平不可能会忘记那天的,就在黑魔法防御术科目的普通巫师等级考试的那一天。考试结束后,他和詹姆斯、彼得还有西里斯来到了黑湖边那棵山毛榉树下……詹姆斯和西里斯用恶咒把斯内普倒吊了起来……周围有许多看热闹的人在喝彩……莉莉举起魔杖,她让詹姆斯不情不愿地解除了咒语……然后……
——“你走吧。算你走运,伊万斯在这里,鼻涕精——”
——“我用不着她这个臭烘烘的小泥巴种来帮忙!”
——“……很好。往后我再也不会操这个心了。还有,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洗洗自己的内裤,鼻涕精。”
哈莉方才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和莉莉那天头也不回地离开时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卢平记得再清楚不过,他明明在心里反对两个好朋友所做的事情,却没有出手阻止。他只是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地捧着课本,假装全神贯注地在复习变形学……
卢平想,他有的时候面对斯内普会感到抱歉——有的时候。
五年级时他和莉莉分别担任格兰芬多的男女级长,经常会需要一起工作。所以他和他的朋友们才会渐渐和莉莉熟悉起来,詹姆斯才会开始对莉莉产生浪漫方面的好感,就连他自己也……
同时正因为如此,卢平才知道斯内普和莉莉的友谊从这一学年开始就有了裂痕。大约是那个学期,斯内普加入了斯莱特林内部的一个团伙,和埃弗里还有穆尔塞伯走得很近。莉莉不喜欢他和那些个人鬼混,因为穆尔塞伯对玛丽·麦克唐纳使用黑魔法。
但是他们仍旧是最好的朋友。
西弗勒斯·斯内普和莉莉·伊万斯是最好的朋友,从入学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了——直到那句“泥巴种”令他们的关系被画上了休止符。
那天过去以后,卢平听说斯内普好几次来找莉莉道歉。有一回他为了见到莉莉,甚至扬言说要睡在格兰芬多塔楼路口处的胖夫人肖像前面。但是莉莉没有一次被打动,更没有原谅他。实际上卢平是非常明白的,泥巴种不过是一小簇意外的明火,这两个人之间早就铺下了导/火/索——问题的关键是斯内普对黑魔法的追求,是他想要成为食死徒,追随伏地魔。可即便如此,偶尔卢平还是忍不住幻想,如果那一天自己劝说阻止了詹姆斯和西里斯,是不是莉莉就不会彻底和斯内普决裂?
是不是——如今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哈莉的背影移动,目送她消失在滴水石像那里。卢平恍惚地把头转回来,看见斯内普嘴唇颤抖,脸色苍白。
也许他也想起了同一天。
等到卢平意识重新回复过来的时候,他和斯内普已经站在邓布利多的办公桌前了。斯内普朝桌子后面坐着的邓布利多递过去一张纸,说话的声音几乎轻得让人听不见:“狼毒/药剂需要的材料含有一些药柜里缺少的。”
“我会马上联系对角巷的商店的。”邓布利多接过那张纸看了眼就把它放下了,他摘下半月形状镜片的眼镜用袖口擦了擦,想要把它戴上,结果手却迟疑地停住了。
最后他把眼镜搁在桌面上,仿佛十分疲惫似的用力闭了下眼睛:“你们全部都听到了,莱姆斯,西弗勒斯?”
斯内普垂着眼睛沉默不语。
“大概不能算听到了全部。”卢平说,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上学期您答应了哈莉什么事情?”
邓布利多苦笑了一下,他面对哈莉时的那种泰然自若似乎消散得一干二净了:“上个学期末,哈莉打败了少年伏地魔——或者说,伏地魔少年时期的一片灵魂。”
“什——什么?”
卢平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像是爬进了一只蚂蚁,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对霍格沃茨上个学期发生的事情只知道一个大概:哈莉·波特解决了密室里的怪物。他并不是恐惧伏地魔,但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去单独面对伏地魔——
“很显然,伏地魔告诉哈莉说,他只是一段记忆。”邓布利多揉揉眉心,重新把眼镜戴上了,“于是哈莉就去询问了米勒娃关于记忆的魔法,米勒娃慷慨地回应了她,告诉了她冥想盆的存在。这之后哈莉提出了一个非常值得人探讨的问题,她问米勒娃说,记忆的空白是否可以通过碎片——比如一句话,一种情绪,或是一个声音被重新引导出来。”
记忆的空白?难道哈莉被伏地魔施了一忘皆空吗?
困惑只在卢平心里维持了一秒,然后他便反应过来了:“她想要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斯内普的身体好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恐怕是的。”邓布利多答道,“这本来不是一件不能够得到许可的事情,所以我答应了哈莉,等暑假后她回到霍格沃茨就借给她冥想盆,教她如何提取记忆。然而现在情况有所不同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他从桌前站起身,背过身子去看窗外:“你们明天还有课,现在回办公室去吧。西弗勒斯,莱姆斯,晚安。”
“晚安,阿不思。”卢平说完,跟在始终沉默的斯内普的斜后方出了校长办公室,他注意到一种极为空洞的神情在斯内普脸上持续了很久。斯内普向地窖走去了,卢平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前,踏进去时回头看了眼夜空中惨白的月牙。邓布利多所说的有所不同的情况,大概是指西里斯的越狱吧。
他如今又身在何处呢?
西里斯在禁林。
他比列车要早上几天启程,但是却更晚一点才到达霍格沃茨。他在森林里养精蓄锐,同时思考着怎么潜入格兰芬多的塔楼。
情况在他遇上一只姜黄色的大猫后终于逐渐有了眉目。这只猫非常有警惕心,可同时也极其聪明。它在禁林里碰到西里斯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他并不是狗。他花了一阵子才取得了这只猫的信任,之后西里斯想办法和它沟通,告诉它自己想干什么。
猫决定帮助他。它认得出西里斯不是真正的狗,自然也就认得出彼得不是一只真正的耗子。它试图把彼得带给西里斯,可是没法成功。西里斯准备在万圣节宴会的晚上试试能不能通过胖夫人的画像——用一点儿威胁。晚宴的时候宿舍附近应该没有人,会比较方便让他接近格兰芬多塔楼。
西里斯在内心策划着将要进行的行动,忽然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惊得跳起来,可是黑暗中没有任何人,也没有魔杖发出光芒——
“刚刚有什么东西!”一个男孩受到惊吓的声音说,“你听见了吗?”
“禁令里有动物跑动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回是一个耳熟的女孩的声音,“如果你再这样大惊小怪的话,德拉科,禁林里的球遁鸟可就全要被你吓跑了。”
是哈莉?她为什么要在晚上到这里来?!这里可是禁林,她怎么敢——
西里斯简直想要严厉地呵斥她,此刻他倒是完全忘记詹姆斯和他以前也常常在禁林夜游了。
“好了,我想到这里差不多就不用隐形衣了。”像是有人在空气中掀开了画布的一角似的,两个人影出现在树林里,西里斯看到哈莉把隐形衣折叠起来塞进口袋,她没有穿校服,也没有穿袍子,身上是麻瓜的T恤和牛仔裤,“肉干呢?”
那个被哈莉称为德拉科的男孩倒是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西里斯发觉他胸前的徽章是银绿色的——他是斯莱特林学院的。西里斯躲在灌木丛间警惕地上下打量这个和哈莉看起来很亲密的斯莱特林男孩。德拉科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和一张下巴尖尖、肤色苍白的脸,五官的轮廓瞧着不知为什么居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德拉科把手探进长袍的口袋,掏出一袋肉干:“喏,在这里。”
哈莉从他手里接过包装袋拆开,将肉干撕成细细的条状后洒在树根处。接着她站在树下助力一般原地小跳了两下,随即以一种灵巧到不可思议的姿态飞速向上。她用单手按住树枝借力,脚下踩过树干上相对凸出的部分,几乎不做停留地往上方跳跃,不消几秒已经爬到了这颗绝对不算矮的树的主干分叉处。
“上来。”她笑着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球遁鸟的翅膀短小不会飞,我们在树上等它过来就可以了。”
西里斯看到站在树底下的男孩在仰望着看她爬上去的动作时,露出了十分向往的表情来。他听见哈莉这么说,似乎也被燃起了胜负欲,试图模仿她的样子攀上树,却在快要接近哈莉的时候身子非常危险地一歪斜——哈莉赶在他摔下去前探出身抓住了男孩的胳膊,轻松地把他拉了上去。
“下次不要帮我!”德拉科不满地说,可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我自己可以的。”
“我知道啦,”哈莉对坐到她身边的男孩笑了笑,“下次不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