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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在图书馆角落举行的小型读书会以德拉科扭捏地询问可不可以把书借给他,让他读完落幕。
第二天晚上她照旧来到图书馆的角落,不多时德拉科便踱着步子过来了:“你的书。”
哈莉把被他放到桌面上的小说收到书包里,随口询问道:“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哼,一般般吧。”
你眼睛下的黑眼圈可不是那么说的。
不过哈莉没把这句话讲出口,而是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你知道吗,这本书还有一部续集呢。”
“你把它带来霍格沃茨了吗?!——咳,我是说……既然已经读过上部了,那么就不应该半途而废。”
干得好,罗尔德·达尔!哈莉在心里悄悄为这位英国作家喝彩。
“的确是带来了,但是我放在寝室里了呢。”哈莉说,“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明天早上让海德薇帮忙寄给你——如果她对打人柳的事情消气了的话……”
她知道德拉科是绝不会愿意别人看到哈莉·波特来到斯莱特林长桌,还递给自己一本麻瓜小说书的。
大概就是这一天开始,哈莉莫名和德拉科展开了一段书友情谊,每周总有一到两个晚上,他们会聚在没人来的空教室读小说。去空教室是德拉科提出来的主意,说是这样更有助于专注,哈莉知道这都是胡扯。她假装没看见每次进教室后他偷偷对门锁施速速禁锢,还有每次临走前她整理书的时候,德拉科都先一步来到门前解开咒语的事情。
哈莉觉得和自己做朋友完全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但是德拉科的顾虑她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一些,于是干脆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提供书单不止是单方面的事情,或许算是作为回报,哈莉也收到了几回德拉科寄来的纸条。上面写着巫师写的小说的标题,然后她便会去图书馆借阅这些书。可是在哈莉读完《诗翁彼豆故事集》、《毒菌故事集》、《邂逅魔法奇缘》和一本名为《哎呀,我把脚变形了》的剧本以后,德拉科就没再寄纸条来了。
“难道说……”下一次的读书会时哈莉问,“这些就是巫师界全部的文学创作了?”
“如果不算自传的话,是的。”德拉科说,“还有就是洛哈特那些假故事了。”
显然他拒绝把洛哈特的著作看作自传。
自从一次失败的实践课(失败是指:被自己带来的康沃尔郡小精灵吓得缩到了讲台底下)后,洛哈特就再也不把活物带进课堂了。现在他把自己写的书大段大段地念给学生们听,有时候还把一些富有戏剧性的片断表演出来——他一般选择哈莉协助他重现当时的场景。
“其实单论故事本身的话,洛哈特写得倒还不错。”哈莉说,“我强烈怀疑他的脑容量是否支持他凭空构造出那些堪称精彩的情节……你觉得他是从哪里收集到这些素材的?故事的原主人公或者作者不生气吗?难道说巫师没有版权意识吗?”
“版权条款当然是有的。”德拉科正在读《泰特斯·安特洛尼克斯》,对讨论洛哈特并没有什么兴致,耸了下肩膀后不在意地答道,“也许他给了封口费。”
短短两个月,他已经读完了罗尔德·达尔的所有童话,还有《彼得·潘》、《彼得兔》,以及王尔德所写的童话。德拉科的阅读速度远远超越哈莉之上,使她不禁觉得自己在运到霍格沃茨的一批库存很快——搞不好圣诞节前后就会被他全部读完。同时哈莉不得不承认……这个金发小混蛋能拥有紧追赫敏的漂亮成绩不仅仅得益于斯内普教授的偏心,他本人确实还是有点资本的。
结束了一系列儿童读物借阅后,哈莉抱着一种实验心态寄了他莎士比亚这部创作于早期,而且还相当“出格”的作品给他。果然不出所料,面对更高层次的文学阅读时,德拉科的速度降了下来。读书会时间即将接近尾声的时候,他终于把薄薄的剧本看完了。
“……麻瓜都是一群疯子。”放下剧本后放空了好一会儿,德拉科气若游丝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微弱的声音,然后就崩溃地开始不顾形象大喊大叫了,“为了不让受害者指出凶手就割掉她的舌头、砍掉她的双臂;受害者父亲为了复仇把两个凶手做成肉饼给他们的母亲吃——世界上怎么可能发生这等荒谬的事情?!”
“正因为这种事几乎没可能发生,所以才会有小说(fiction)呀。”哈莉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之中,这是最为血腥的一部了,通常来说即使是面向成人的作品也不会这么疯狂的。”(注)
“他到底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
哈莉也不清楚,她之前读这个剧本的时候就觉得家破人亡、国家沦陷、复仇这些在文学作品比比皆是,常见得很,并没有必要像莎士比亚这样写得如此残酷。现在她开始认为,这些猎奇又暴力的情节可能就像B级片里的大多数内容一样,并不存在任何潜在的特殊含义。
“大概,”哈莉想了想,歪头道,“是为了好玩吧。”
德拉科的三观显然受到了巨大冲击,即便他不是个崇尚高尚精神的人,这时候也忍不住开始质疑道德这个词语了。
“这个叫泰特斯的家伙,明明一开始是个恪守宗法制度维持社会秩序的人,后来居然亲手杀了他的女儿。”
“因为对拉维妮娅来说继续活着不止是肉/体上的痛苦,还是精神折磨。毕竟对当时的女子来说,不洁是十分可耻而让人痛苦的……泰特斯这样做,其实是作为一个父亲给予女儿最后的解脱。”
“可是他还是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德拉科喊道,他是个受父母宠爱的男孩,这种情节使他难以置信。
“德拉科,虚构故事中的主人公和反派不一定是占据道德两极的。”哈莉说,“就算是在现实中,你也很难分清善人和恶人的。”
“做好事的就是善人,做坏事的就是恶人。”德拉科反驳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那么按你这么说,泰特斯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德拉科沉默了。
“我并不喜欢是什么读书的人,我只是喜欢文学和故事而已,事实上赫敏读的大多数书我都觉得无聊透顶。”哈莉叹了口气,“但是上次奇洛教授的事情发生后……我去找了几本伦理书。”
“就在国王十字火车站旁边有一所麻瓜高等学府,里面展示着其创办者之一身着正装的遗体。这具遗体生前曾经提出过一个理论,他认为最正确的行为是将效益达到最大,而效用即为一个行为所产生的所有快乐的总和,减去参与此行为的所有人的痛苦。换句话说,这个理论的意思是,如果一个行为能生产的快乐大于其生产的痛苦,那么它即是道德的行为。”(注)
“听上去似乎没错,但是你要怎么才能衡量泰特斯制造的痛苦和快乐?”德拉科皱着眉头说,“他杀死女儿使其获得了解脱,这是快乐……但是亲手结束女儿的生命必然也会使他自身产生痛苦;他杀害哥特女王及其儿子,让他自己和他的儿子获得了复仇的快乐,但是对于女王的情人和丈夫来说,这又是痛苦……到底该怎么做算式?从哪里才能获得准确的数据?”
“恭喜你发现了效益主义的缺陷!”哈莉觉得德拉科脑子是真的很好使,即使听完效益主义理论之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要立刻提出完整的质疑也是很难的,“不是所有事情可以根据这个简单的公式来分析……举个例子,魔法界现在觉得我是打败伏地魔的人——”
德拉科的肩膀抖了一下:“别说那个名字!”
“好吧,我忘了这回事了……我如今被看做打败神秘人的英雄,所以在大家眼里我是个好人,而带给魔法界战争的痛苦的神秘人是坏人,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神秘人当时没有消失,在他的恐怖统治下魔法界中许多巫师失去了生命,他们的亲朋好友因此痛苦不堪……然而接下来神秘人发动的变革却带给了幸存巫师们更富足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又为幸存者提供了快乐,那么神秘人究竟是个坏人还是好人呢?再者说,心怀不轨的人可能无意造就善举,心怀善意的人也可能违背本意办了恶行……”
“那么究竟如何衡量呢?”德拉科看起来像是迷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