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你总是瞎想。”巴基用一个简短的句子说出他的判断:“你就是你,汤姆.威力格尔.史密斯,错不了——绝不是什么乱占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
汤姆很有一番疑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巴基成了个能铁口直断人鬼神的家伙——但他为了这番斩钉截铁的话不由得轻松了一些:“谢谢你,巴基……”
巴基严厉地看着他——是的,确实是严厉地:“我有证据,汤姆,别想了,等到了稳定的地方,我就证明给你看。”好像呼应他的话似的,广播声远远地响了起来,他们该上车了。
巴基的话无疑是给了汤姆一粒定心丸,他在巴基的胳膊搂上他腰际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挣扎一下;他们亲亲热热、甜甜蜜蜜地上了车。
下午再坐车的时候,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心中的大石落下了,汤姆没再像早上那样有强烈的晕动反应;也因此他们和同行的老夫妇很快熟络起来。这时候他们才算正式互通了名姓:那位老先生叫柯林.威尔逊,不过他喜欢别人称呼他拉乌尔先生(这名字可真是奇怪),而老妇人——威尔逊太太——也随着老先生,要巴基他们叫她拉乌尔太太。汤姆很是吃惊,这在他那个年代可不多见,要知道,就连他这样的情况——几乎没被他名义上的父亲抚养过——也不会自起一个名姓介绍给别人,更别说作为一个正式的社交称呼对自己的配偶起作用了;他谨慎地观察着这对看起来很寻常的老夫妻。
“怎么啦?”老妇人看向他的眼睛,亲切地询问他。
要谁说,第四大道中段的糕点师傅汤姆都是一个不爱管别人闲事的人,他在这方面表现得跟个从英国来的老古板似的,就算是巷子口两帮小恶霸打出血来——一般来讲淤青才是最常出现的——他也能夹着他那布包,平静流畅地从旁边打大步经过。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作为一个年少时没过过正经日子的家伙,心里很清楚那些孩子真拉开没一个洗得清的,说不得挨揍的这个还挺活该;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他真是没什么好奇心,他冷漠极了。巴基——年少时候——就取笑他说:“汤姆把他仅有的五磅关心都给你了,史蒂夫,希望你背得动。”
但汤姆此时真是好奇,天知道“威力格尔”这个姓氏在某些时候究竟对他意味着什么!他也想……“我想问问,您的姓氏,我是说,拉乌尔,是自己决定的吗——您可以不用您父亲的?当然,如果冒犯的话……”
“没什么冒犯的,孩子。”这回是那位老先生开口回答他,老先生有双睿智的棕黑色眸子,此时微带着笑意看他:“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宾州北边的一个乡间小故事,名字说不出来,讲了一个糕点师傅收养了一只来偷他东西的小老鼠,送他去上学,教他长大,最后在小老鼠和他的儿子孙子陪伴下在炉边做小饼干的故事。听过吗?”
汤姆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没有。”他说。
“好吧,”拉乌尔先生说,“拉乌尔先生是个糕点师傅,我也是一个糕点师;那个拉乌尔先生,他有一个——这个。”说着,他收紧他的下颚,一道浅浅的沟从他的下巴上显示出来:是一个那种特别的“屁股下巴”。“而且,”他展示完之后继续说,“我也收养了一个来偷东西的小男孩,他和我儿子一起考上了哈佛。然后他就开始这样对别人介绍我了——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他的神色无疑是为自己的儿子们十分骄傲的。
“拉乌尔先生,拉乌尔先生!我发过誓不再偷偷啃东西了——您下巴上的沟不是我啃的呀!”拉乌尔夫人突然用一种歌唱似的口气说,这当然是在复述那个故事里的片段——是小耗子跟拉乌尔先生说的吧。她说完后和她的丈夫相视一笑,接着凑近彼此,轻轻地亲吻了一下——他们的眼睛里,都发着光,那种,那种汤姆知道属于他们那种人才会有的光。
“真好呀。”汤姆呆呆愣愣地说。他的嘴角耷拉着,是那种很少会出现在他脸上的、悲伤的表情。巴基方才听完故事就心知不妙,他想转移话题,想找点什么事打断这个故事,但他最后没有动,因为汤姆比刚才更加紧地抱住了他的铁胳膊,他知道汤姆要听下去,不许他动。
“怎么啦?”拉乌尔夫人担心地问,“你还是不舒服吗,孩子?”她温柔又有点心焦地看着汤姆。
“没什么。”汤姆慢慢地说,他低下头盯着鞋子看:“我只是,只是有点感动。”他开始想那些所有的事情,甚至于开始觉得第一次这样鲜明地感受到神明的存在;怎么就这么巧呢?哪里会有这样巧的事情呢?这种冲击促使他有一种冲动,想将那些事情——那些本该腐烂的事情说出来,他知道这于他的逃亡没什么妨碍,因为即使是醒来后神盾局与他的谈话——也证明了确实没什么人了解他那些乌七八糟的过去。最终他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