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车开起来的时候车厢里的大灯就灭掉了,汤姆这个四人小车厢里也没什么人想做些需要光的事情:两位老人家安顿好就翻身上了卧铺补眠。这使得汤姆压力骤减,也不再缩在巴基怀里不敢出声了。他坐起来。
他们待在这车厢的起初五个小时十分平静;直到黎明前那一小段时光,巴基还绅士地单手搂着汤姆的腰,令披了夹克的汤姆能舒服地把头放到他颈窝里;巴基和汤姆在淡淡的灯光底下坐着,在昏暗中注视着对面的窗外,没人提出要躺下睡一会的事儿,这有些古怪,但两个人确实正谨慎地评估着“躺下”这件事的意义,显然两人的结论都是最好保持现状。
汤姆紧张许久,这时候也很是昏昏欲睡,就连平日里绝不会裸露出来的那块脖颈旁的肌肤也不再敏感,随巴基的意安稳柔软地被轻轻揉捏着;但他最终还是没睡着,因为火车那种并不多么独特的颠簸和时时透过窗帘缝隙闪到汤姆眼皮上的光令汤姆总在几乎入睡之时打着寒战惊醒过来——他有一些不太妙的回忆关于这些。
汤姆就那样时不时地发一回抖,最终妥协地整个人钻进了巴基披在他肩膀上的外套,在那种幽暗而充满了巴基气味地环境里深深地呼吸着——在这样的气味下,那些回忆似乎不再会伤害到他了。
巴基静静搂着他。
太阳光照进车厢的时候汤姆很是不适;他本来就是个算得上相当严重的病号,捡到巴基后这个星期天连上刚到宾州定居已经有十几次复健没有去了,再加上和巴基生活这段时间真是相当提心吊胆,本来晚上也就勉强睡个四、五小时这下子也保证不了了——连外面鸟叫他都要警惕地醒过来仔细听听,哪里来的良好休息呢?终于要开始离开那个地方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多么关注的疼痛一下子全都加倍涌上来。
汤姆努力忍着。
“来喝点水……”巴基搂着他把杯子凑过来,“下一站还有两个半小时,到时候我带你下去走一走。”他站起来慢慢扶着汤姆躺下,“不要撑着,躺下来。”随后他坐下来给汤姆挡光。
汤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艰难地把巴基的左手拽过来抱着,合身蜷在巴基的外套里;他知道这时候可能会有点冷,他想把巴基的外套还回去,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晕动吗?”老妇人见状轻声细语地问巴基;她对这个一直一直细心而耐心地撑着自己新婚妻子的青年男人很有好感。
巴基简略地点了一下头,仍然担心地轻轻拍抚着汤姆的腰臀。他也不打算继续扮演一个彬彬有礼的青年了——汤姆那么难受!
听了他们的对话,那位老妇人的丈夫已经默不作声地从行李里翻出一个橘子递了过来。老妇人接过橘子递给巴基:“试试这个,橘子精油一向对头晕恶心有奇效。”
巴基小声道了谢,也不打算直接凑过去,而是先谨慎闻了闻,确认就是个普通橘子后才把它放到了汤姆枕头边上;这场景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毕竟,八十年前往发烧恶心的他枕头边上放橘子的是汤姆——他们真真正正地掉了个个儿。
“快好起来,”巴基轻声说,“求你。”他把手停在那儿。
汤姆模模糊糊觉得令他安心的拍抚停止了,他不自知地费劲把手伸出来,抓着巴基的手晃了晃,意思是要他继续;巴基蓦然无声笑起来,眼睛里全是光。
可惜汤姆没能看见。
还是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才趁着到了个大站下去一会;巴基想半托着汤姆下梯子,汤姆坚决地拒绝了他。他们吃了点东西,然后就找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慢慢走着。
“以后怎么办呢?”汤姆好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要是我一直这样孱弱——你早晚要被我拖累。所以……”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终于在这时候说出来了;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对巴基已经不是八十年前那样有帮助的作用了,但他更不想放巴基一个人去面对追杀、逮捕什么的。他总是在思考这件事情,最终把权利给了巴基——让他来决定带不带上自己。
“你知道我是怎么从那种——那种糟糕的混沌里醒过来的吗——我是指,从那种坚信奉命杀人即为拯救世界的状态?”巴基却不接他的话,反而讲起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