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1 / 2)
萧惩愣了愣神,方才他只觉得酒红色西服过于闷骚,却忘记了那也得看是谁在穿。
颜战身材修长,五官精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单边眼镜,薄薄的镜片遮在右眼,冰冷的细银链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微微晃动,完美地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一双深黑的眼眸仿佛随之被镀上一层银色,冷得像是腊月的冰雪,却在与萧惩四目相对时,不自觉地化成了暖春的一汪泉水。往那儿一站,自是一身的温润儒雅,比真应身上的书卷气更胜几分。
于是,他的身份在萧惩心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由“闷骚的吸血鬼”瞬间变成了“朗润如玉倾世无双的高冷贵公子”。
萧惩甚至还爱屋及乌,觉得这套酒红色高定西服穿在颜战身上,瞬间被拉高了逼格,有种强烈的高级质感,简直妥帖到不能更妥帖。
两人离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萧惩不确定自己刚才的吐槽有没有被对方听到。没有最好,如果听到了,他决定原封不动地全部收回。
“哈哈哈。”尬笑两声,萧惩扯了扯被雨淋的皱巴巴的无袖T恤,光着臂膀的他头一次在谁面前有种“衣不蔽体”的羞愧感。屈指蹭蹭鼻尖,他笑着朝人走过去。一本正经地跟人搭讪,“哎呀,原来这就是小颜总,久仰久仰。”
包括颜战在内,对面的五男二女看到萧惩主动走近,脸色都多多少少变得复杂起来,露出错愕的神情。
不同的是,有人表情管理得当,错愕稍纵即逝,如颜战;而有的人则半张着嘴,内心久久不能平复,如六位经理,六脸懵逼。
他们像护法一样挡在颜战身前,不确定是否该给萧惩让路,只好看向颜战。见他没说什么,才犹豫着退到了一边。
萧惩装作没看到这群人的不自然,走到颜战跟前,笑着伸出了右手:“我姓‘萧’,单名一个‘惩’字。久闻天星集团的颜总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一顿,他抬眼看了下颜战的脸,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闻名,不如见面。”
见萧惩朝自己伸手,颜战目光一缩,似乎有点儿意外。不过他很快就神色如常了,用左手轻轻握了下萧惩的指尖,微微一笑,温声说:“你好,在下颜战。”
说罢,他就立刻疾迅地松开了萧惩。不过在旁人看来,他的动作极优雅,极温柔,没有丝毫嫌弃萧惩的意思。
留着棕红色大波浪的会议部女经理佘淑芬小声提醒说:“颜总,八点十分在19B508有艺术组委会的高层会议。”一顿,她看了眼腕表,“还有五分钟。”
“我知道。”颜战淡淡地说,看也不看她一眼,始终望着萧惩,似乎生怕少看一眼。可奇怪的是,每当萧惩看向他时,他的眼神总有所闪烁。
“……”佘淑芬在颜战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表情有些悻悻的。与剩余七名经理用眼神交流,露出了一脸“早知如此”的无可奈何。
萧惩的心思全在颜战身上,没注意后方六人的小动作。他有意思地挑了挑眉,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是个左撇子,而且看起来似乎排斥或者惧怕与他有肢体接触,否则他又不是女生,颜战干什么只捏住他一点点手指,还撒手这么快,就像是在逃避什么。
不自觉地,萧惩联想到了半月前在电梯里遇到的“念鬼少年”。若不是因为心虚,对方害怕什么?记起少年除了是左撇子之外,身上还有草木香,萧惩皱皱鼻子吸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闻到。
也许是凑得不够近,所以闻不到?萧惩心想,又往前迈了半步,与颜战只有半臂的距离,笑着说:“刚才听到有人说要调监控录像,怎么,是贵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刚才有两个人在外面扰乱秩序,不过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颜战微笑着说,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薄薄的透明镜片后,将眼中所有的隐忍克制都埋藏心底。
在颜战说话时,萧惩终于闻到了他身上有股很淡但很好闻的古龙水味。虽然萧惩对香水没研究,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但他却可以肯定,味道与之前在电梯里闻到的不一样,而且声音也不大像。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点变声期时的沙哑,颜战的音质相比就温润低沉多了,更有磁性。
随之意识到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对方却回答地认真仔细,萧惩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刚要说点儿什么,这时之前的那个保安队长又跑了过来。
“颜总!监控调出来了,逃票的那俩小流氓找到了!”保安队长激动地语气发颤,风风火火地跑到跟前,正准备描述擅闯者的体貌特征,看到萧惩之后,一咂舌,差点儿咬断舌头,“你,你你你…!”
“……”萧惩心道不妙,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他可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给人留下个“逃票小流氓”的坏印象,破坏了他在人前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斯文且正直的伟岸形象。可想溜之大吉似乎也为时已晚,因为保安队长已经扑上来,给他使了个擒拿手——
可惜这队长徒有其名,无论身高还是力气与萧惩比都差了一大截儿。他整个人闷头撞上来,非但没把萧惩撞倒,反被萧惩轻轻用胳膊一挡,就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
萧惩说:“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可没推你,你不要碰瓷。”
“是他!就是这小子挑唆的!最后搞得超过五百人要求退票!”保安队长躺在地上痛哭流涕,对着颜战控诉萧惩,“他趁乱溜进来搞破坏,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什么,是他?”颜战还没说什么,后边大嗓门的牛经理已经炸开了他的牛毛。
见颜战目光温和地看着自己,萧惩有点儿不忍心对他耍花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从实招供,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谁知旁边一直闷着不说话的郝爱国突然像上了发条的战斗机,一下活动了起来。
郝爱国一步冲上前,挡在保安队长和萧惩之间,叉着腰,拿出老母鸡护小鸡崽儿的气势,说:“谁搞破坏了,我们是特情局的探员,过来查——”
“嘿!”萧惩一胳膊揽住郝爱国的脖子,把他拖到怀里摁着,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嘴,气得牙痒痒,但也只能咬着牙无甚杀伤力地说:“赶紧闭嘴!”
如果可以,他真想拿玄澈的臭汗袜子团一团塞住郝爱国的嘴,这小子就是帮倒忙来了。
“唔唔唔,唔唔唔——”郝爱国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蹬着他的细胳膊细腿拼命挣扎,想扒开萧惩的手继续跟小保安一决高下。
“特情局?”保安队长扑棱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狐疑地打量了郝爱国一眼,说:“我认得你,你和他是一伙的。既然你说你们是特情局的,把工作证拿出来。”
果然……萧惩在心里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再堵着郝爱国的嘴也没什么卵用了,只好放开了他。
一得到自由,郝爱国又怒吼吼地往上冲,他一瞪眼,头一横,说:“还不信!哼,哥,把你的工作证拿出来给他看!”
萧惩苦笑,心说我他娘的去哪儿给他找个工作证出来?你个小瘪犊子,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忙没帮上净添乱了。
见萧惩不动,保安队长得意地笑了声,说:“没有吧,猜你就没有。人民公安为人民,你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逃票,公然损害我们小老百姓的利益,怎么可能是警察!我要告你们冒充执法人员!”
“我们还要告你袭——警呢。”郝爱国反驳,说着说着突然觉出不对劲,如果萧惩真的有工作证的话,都闹到上法庭的地步了,早该拿出来了吧?声音一矮,他往萧惩耳边凑了凑,踮着脚尖小声问,“哥…你不会…忘带工作证了吧…”
“不必了。”颜战淡声说,他轻飘飘地扫了那个不依不饶的保安队长一眼,明明表情未变,却让对方不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再转向萧惩时,又是一派温和,微笑着说:“秘书处昨晚接到你们沈局长的电话,说萧警官要来视察工作,让我们公司全力配合。不过今日我忙于艺博会,忘了让他们下达通知。招待不周之处,请萧警官见谅。”
颜战这两句话既承认了萧惩“特情”的身份,又把全部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龙去脉说得无比真实,最后道歉时表情也真诚得不能更真诚,一脸的懊悔和歉然。
被颜战这么一说,旁人都不敢说话了。敢质疑BOSS说的话,还想不想干了?!
萧惩却懵了:“……”
沈三水打电话?这是唱的哪一出?他已经被开除了,沈三水是不可能打电话的。
不仅萧惩懵,连秘书处的吴经理也是一脸懵逼。
特情局与公司确有业务往来不假,但从未走过秘书处这条明线,更不会打秘书处的电话,都是她一个人通过暗线秘密联络。所以——她们颜总究竟在搞什么?
但很快地,萧惩就心领神会了——颜战怕是已经看出他没有工作证,所以才说出这番话来帮他解围。心里感激加感动,他对颜战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自恋地想着:
嘿!他为什么要帮我?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万幸,萧惩虽然对颜战这张脸毫无抵抗力,对自己的吸引力又过分高估,但还没发展到色令智昏的地步,知道要趁局势大好赶紧顺坡下驴。
于是他接着颜战的话,打着官腔说:“颜总这话就太见外了不是?这事儿吧,也怪我没事先亮明身份,才搞出来这么大一个乌龙,给你们公司的安保工作带来很多麻烦。”
他到底是心虚,有些底气不足,说着忍不住瞥了眼颜战,却见对方正看着他,眼中一抹浅笑,似盛着千盏星辉。这一瞬间,他好像被一只撒欢的野鹿撞了一下,整颗心都怦然一跳。
立刻,萧惩的腰杆也直了,底气也足了,他迈出与颜战隔着的最后半步,胳膊往人肩上一搭一揽,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笑嘻嘻地说:“官民一家亲。小颜总,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你说呢?”
也不知萧惩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正有一缕扫在颜战脸上,他的耳根立刻就红了,身体微微僵硬。这人靠他这么近,让他有点儿无所适从,以至于他整个人的精神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指挥着他的身体去推开萧惩,另一半却叫嚣着让他听从本心。
最终,后者战胜了前者,他闭眼在心里长叹一声,“反正就这一次,你放纵一下自己也没关系”,再睁开眼时,一切明灭交替的情绪都埋葬眼底,只剩下烈火燎原之后的余烬,暖如春阳。
微微偏头,他微笑着说:“萧警官说的是。”
“还萧什么警官啊。”萧惩笑嘻嘻地说:“直接叫我萧惩就行了。”
“萧…惩。”颜战轻声念了一遍,他认真的模样就好像在念的同时也把这两个字用刀刻在了心上。
这时,电梯下来了。佘淑芬又看了下腕表,过来提醒说:“颜总,还有三分钟。”
“……”颜战皱了皱眉头。
萧惩把胳膊从他肩膀拿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搬用标准的搭讪套路说:“不瞒你说,我对小颜总你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既然你还要去开会,那——咱改日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