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 2）

丰稷建国第十二年，七月十五，中元。

一座幽闭的孤城，伫立在无尽的黑暗中。

城外是尚未熄灭的战火，城中是亡灵的哀嚎，腥甜的血气混着浓烈的酒气充斥在空中。焦黑的土地上燃烧着熊熊业火，火光将漆黑的夜空映成蓝色，万鬼同哭的声音哀婉而凄绝。

忽然，千丈火海中出现了无数双枯槁的手，被业火焚化了皮肉，只剩下森森白骨。骷髅们沿着残破的城墙向上攀爬，每爬过一寸，身后都会留下一寸斑驳的血痕。

数十丈高的城墙上笔直竖立着一个十字架，乌黑的玄铁被业火炙烤成赤红色，一名浑身血污的男子被人用精钢铁链对穿了琵琶骨，紧紧束在十字架上，处以火刑。

萧厄眉眼低垂，两颊散落着几缕乌黑的发丝，苍白的脸上映着火光，绣满金色莲花的血色衣袍在烈火的映射下越发鲜艳。哪怕骨血正一点点被焚化成灰，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深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恐惧。不挣扎，也不反抗，只垂着头，眼神中露出一点儿迷茫。

烈士将心未灭，亡魂不得安息。城下数以千计的孤魂厉鬼声嘶力竭地向萧厄发出最怨毒邪恶的诅咒：“我用灵魂诅咒你！咒你被噩运缠身！永驻无间！饱受业火焚烧之苦！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诅咒？”萧厄微微一怔，倏而笑了。他抬起头，眉心正中一块被烙铁烫伤的疤痕刻着深深的“罪”字，印在他绝望至极的笑脸上，显得有几分狰狞，“我这一生二十载，身上背负的诅咒难道很少吗？再多一道又何妨？”

亡魂们终于攀上了城墙，尖利的指甲刺破萧厄的红袍，就像是一道道冰锥不断钉进他的身体，带着锥心刺骨的寒意。火舌将刑架化为铁水，他俊美的面庞终于被撕裂，眼神中的光彩顷刻破碎，痛得他一下就睁大了眼睛。

大地骤然开裂，中间出现一道无底的深渊，从中能隐隐听到来自地狱深处的悲鸣声。

业火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迅速朝深渊收拢。两侧的陡峭石壁被熔炼成滚烫的岩浆，诅咒化成的念力拖拽着萧厄，使他坠往地狱。

肉体早已不复存在，唯有逐渐消沉的心魂因为不甘仍一息尚存。恍惚之中，萧厄听到一声比鬼嚎还要凄厉千万倍的哭喊声：

“我愿付出一切，只求你们让他活下去！”

亡灵随着业火一起湮灭，葬于地心。

斗转星移，历史洪流滚滚不息，转眼便是千年万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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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一年毕业季，历城市圣阳大学的操场上，草坪经过雨水的洗礼越发显得青翠欲滴。在校广播站播放的《毕业歌》的旋律中，身穿学士服的毕业生们正在拍摄毕业留影。

“一、二、三——茄子——”

刚刚拍摄结束，萧惩就把学士帽随处一扔。他不耐烦地拉扯着领口，将学士服从身上扒了下来，一脸黑气眉头紧锁的模样只透着一个字——“丧”。

今天六月初七，大雨转晴。

早晨出门时萧惩看过黄历，上面明白写着“毕业在即，大吉大利；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然而事实证明封建迷信不可信——他没见着什么吉利，反而于半小时之前，被炒了鱿鱼。

“嗡——刀个刀个刀刀——”

这时，萧惩口袋里响起网络神曲《杀猪刀》的声音，他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母上大人。

拇指往右一滑，萧惩将听筒凑到耳边。还没等电话里出声，旁边一名男生已经捏着嗓子喊道：“喂——宝贝儿啊。”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同学们听到，也足够阴阳怪气，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萧惩瞪了男生一眼，说：“我艹，你有毒吧？”话没说完，手机里传来一名妇人的声音，“喂——宝贝儿啊。”这下大家笑得更厉害了。也是，他都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还被妈妈“宝贝儿宝贝儿”地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妈宝男”呢。

萧惩却习以为常了，他捂着声筒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才调整情绪换上轻松的语气，对电话里说：“亲爱的殷荷女士，咱们上周不是才视频过，您又想念您英俊潇洒的儿子了？”

“去，少贫！”殷荷笑着骂了一句，婉转的尾音里带着对儿子的宠溺和纵容，问：“如果妈妈没记错的话，宝贝儿，你今天开毕业典礼对吧？”

“嘿，您记性真好。”萧惩说：“这不正在拍毕业照呢，您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

殷荷被儿子一顿猛夸，逗得直笑，又说：“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上次视频，你兴高采烈地对我说，你这次立了功，转正就在这几天了。现在转正申请被批准了吗？”

“……”萧惩嘴角的笑容变得僵硬，他吸了口冷气，温声对殷荷说：“妈，我工作的事您就别操心了，都挺好的。”

“挺好就好。”殷荷说。沉默了一会儿，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犹豫：“宝贝儿，要不——你毕业之后还是回家吧，这样妈妈就能经常看到你了。你现在的工作既辛苦又危险，不如回家来，找个喜欢的工作。工资多少都无所谓，妈妈只想你每天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妈，我……”殷荷最后一句戳中了萧惩的心窝子，他胸口一热，捧着手机刚要说点什么，电话里响起一阵杂音，接着就是一道中气十足的男低音：“回什么回？混小子，你要是敢当逃兵，偷摸跑回家来，看老子我不打断你的腿！”

“……”萧惩听到萧忠庭的声音后就立刻把手机拿远了，估摸着对方把话说完他才重新把声筒贴在耳朵上。

对方是一家之主，向来独断专横大男子主义，就算没生气，说话时也是气哄哄，脾气又臭又硬跟石头一样。

知道自己跟萧忠庭争论，讨不到什么好处，萧惩也不反驳，只好声好气地赔着笑说:“嘿嘿，爸，您今天怎么也在家啊。”

“老子在不在家是你小子该管的事吗！”萧忠庭操着被烟熏哑了的大嗓门说：“你就只管好好干，多立功，过几年混个队长啊局长啊什么的当当，好好给你老子我长长脸。”

“就你的面子重要，咱家宝贝儿的安危就不重要了？”殷荷不满地说。萧忠庭说：“妇人之仁！我要也跟你一样护着他，他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萧忠庭好像全然忘记了萧惩的存在，极力想说服妻子与自己统一战线。萧惩听不下去了，想把真相告诉他们，可没等他开口，萧忠庭粗声粗气地喊了句：“混小子，在外面好好干，别丢人！也别想家！你爹妈都好着呢！”就把电话给撂了。

看着已经暗下来的手机屏，萧惩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心里极不是滋味儿。心想，这不是他要不要当逃兵的问题，而是他想留也没人要的问题。

事情要从头说起：

萧惩，圣阳大学警察学院应届毕业生，年龄21，身高183，腿长123，体重133，身材修长，八块腹肌，上身一件黑色无袖T恤，下身一条黑色破洞仔裤，脚上一双即使踩在雨后泥泞的操场上依然白到发光的休闲鞋。留着大多数男生不敢轻易尝试的板寸，长眉窄鼻，肤色细白，唇薄色淡，左耳垂上穿着一枚硬币大小的银色耳环。

在寸头的加持下，他随便往哪里一站，都像是一台人形荷尔蒙压路机，让人不自觉被他那双看谁好像都带着点儿轻薄却又深情的桃花眼给勾|引住，很招女孩子喜欢。可惜萧惩是天生的GAY，对妹子没什么兴趣，而且属性0.8，是攻击型战斗人群——但他一直自诩为纯1，并且号称没人能把他压身下，因为他会在对方有此打算之前，率先将对方干趴下——毕竟他圣阳大学警察学院近身格斗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不是白坐的！

萧惩的老爸萧忠庭是个军事迷，以前在部队当过兵，后来因伤转业。也许是自己的军人梦没能实现，所以他在家闲着没事时就开始琢磨着要把儿子往部队送。可让萧忠庭百思不得解的是，他这个英雄老子却生出了个狗熊儿子。

萧惩没能如他所愿进部队不说，反而少管所、警察局这些地方隔三差五就要光顾一次。不过无论是龙是虫，都有各自的活法。一进二出，萧惩竟然跟警局里的领导们混了个脸熟，更是直接跟一些小警员称兄道弟。

见此，萧忠庭改了主意。不把儿子往部队送了，等到高考填志愿时，拿刀逼着他把第一志愿填成了国内的最高公安学府——人民公安大学。但当年“人公大”的最低投档分数线为653，萧惩考了356，于是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来到圣阳这所综合性院校，攻读刑侦专业的…嗯…专科学位。

圣阳的校训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它所开设的专业正如校训一样富有包容性，从计算机到考古，从能源工程到人体艺术，从兽医到养猪，从电气焊到挖掘机，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萧惩这一届的刑侦专业只有五个人，除他之外，都是报考挖掘机专业落榜之后调剂过来的。到了大三下学期，其它专业的同学回家养猪的养猪，去工地开挖掘机的开挖掘机，都有了出路。只有萧惩他们五个学刑侦的，去给超市当保安都没人要，理由是：他们的《犯罪心理学》这门课是由挖掘机老师教的。

本以为前途渺茫，没想到在学期末时，联通特情局竟然在他们学校召开宣讲会，招募一名实习警员。

彼时，萧惩还不知道这个“联通特情局”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根据它的全称，即“联邦通讯特殊案情及情报人员办事局”，至少可以判断它不是联通手机专卖店，而是个正儿八经有编制的机关单位。于是连夜写了一份简历，夸自己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离“立地飞升”也就只差一颗仙丹的距离了。

由于刑侦专业只有五个人，两个驼一个瘦一个矮，还剩下一个稍微正常点儿的就是萧惩。竞争本来就小，所以萧惩也没觉得紧张。尤其是当他发现几位面试官正是他以前蹲局子时认识的警员时，更是自在得跟在自己家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