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1 / 2)
茶肆里,惊堂木往下那么一拍,‘咚’的一声随之响起。
坐客们各个屏息凝神,一双眼睛亮得反光,耳朵也是竖得高高的,唯恐错过了什么。
这说书的老头,留着两撇山羊胡,眼角往下耷拉着,额头上的皱纹一层叠着一层,唯独那一双眼睛,让人一看就不自觉想到神秘莫测四个字。
老头的声音带着点飘渺感,怎么形容呢,大概是这样,你寻个雨天,撑把伞,走在青石街上,雾气拢在周遭,你走一步,脚下的着地感无比的清楚,硬邦邦,可你的眼睛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纱,不论你怎么去看,怎么把眼睛揉了再揉,在眼睛里停留的东西都好似只是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破雾穿行,除了你自己实实在在,别的,都是虚虚幻幻。
这老头,就有这个能力让你有这个感觉,他不靠别的,就靠声音。
在同行里老头是佼佼者,有一个外号,叫雾生花。
的确是个很有诗情画意的名字,和他那长相天差地远,不过,不得不说,反差太大了,百姓反而更记得清他了。
听书的人分了这么几类。
这第一类人,就是‘稚子’。稚子稚子,不幼稚,如何叫‘稚子’?这个‘稚子’,不是说年岁,而是说心智。有七老八十的人,心智如同四五岁的孩童,也有六七岁的孩子,心智如同二三十岁的成人。心智这个东西,只看心中的智慧,不看外在的年岁。
这第二类人,就是闲人。闲人闲人,闲得发慌的人。这个闲,不是说他缺吃少喝,也不是说他游手好闲,他只是——心闲。有人高官权贵,却整天闷闷不乐,有人顿顿揭不开锅,却四处游荡,说来,只是他那颗心闲过头了。人身体上的闲好解决,人心中的闲不好解决。
这第三类人,就是过客。过客过客,世间中的过客。这类人,秉持着任你喜怒哀乐,我自一笑而过。他们看着世间中的戏,交着世间上的人,却自诩吾辈不是世间人。这类人,高深莫测,心中沟壑你我无法一言蔽之,只能大叹,此中人非池中之辈,天上人间堪称绝色风景。只因,你看不懂他,也不会看懂他。
这第四类人,就是情人。情人情人,性情中人。这类人,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演什么,他都能跟上你的情感变化。他在故事里找着相似的地方,然后看着结局,评定着自己。
而,有这样一种人,他扮演着世间中的各种角色,把他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只用一张嘴说出。
说的好了,感同身受。
说得不好了,索然无味。
可若是再细细推敲一番,便生出几分疑问,若不是自己本身就有相同的情感在,谈何说得真实?
事情,事情,不过是表现不同罢了,我生气了,不理人,你生气了,摔东西。
可生气就是生气,这样的感觉,不会错。
所以啊,那说书人的人,时常在想,或许我们冥冥之中都绑在了一起,我有我尚未发现却存在的感情,你有你尚未发现却存在的感情,我们慢慢的绑在了一起,慢慢的一点点朝外围散开,情感一点一点的泄出来,情感相交的那一瞬间,我被你感动了,你被我感动了。
或许啊,我们本身,就是共同拥有着同样的一堆感情。
每每这样想着,那说书人就发觉,做一个说书人真好,听书的人找着遗落的感情,而说书的人,也在寻着未发现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