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戏（2 / 2）

毕竟，众所周知，王爷是个护犊子的，他的那些个手下更是一个赛过一个的护‘犊子’，当然，这个‘犊子’专指他们王爷。

暂且不论这个疑问最后解没解决，只说从这天开始，接着半个月的时间，他们都能听见从他们王爷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没一句重复的，还带着语气的。

到最后，府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每天掐着时间，等着听自家王爷今天又准备说个什么。

这日子，真好过。

日子慢慢朝后推移，终于，在嘉平十九年四月二十三日这一天，君枍穿着朝服，出现在了大商的朝堂上。

自古以来，文不对武，武不对文，相互看彼此都不顺眼，大商也不例外。只不过武将们大多镇守在外，动的是手，拼的是命，而不似文官，动的是嘴，用的是脑。而朝堂之上，不看你舞刀弄枪，只听你三言两语，孰是孰非，真真假假，皆看那一张嘴。

这张嘴，你用的好了，节节高升，拜相封侯只是时间问题，你用的不好了，王侯将相，高官权贵也能马上成为阶下囚。许多事情，不讲道理，不问真假，要的，不过是一个噱头，循的，无非是一个规则。你看明白了那弯弯绕绕下的东西，就能知道，那东西，就一个名字，它叫规律。

这个规律告诉你，你有武功没有用，因为比你武功强的人多的多，所以，你要磨智慧。

而智慧这两字又太大，所以，你就简单点，练好嘴皮子就行。

而在这朝堂之上，这说家子就分了个三等。

这第一等，就是皇帝，饶你嘴巴再好，不顺着他的意思说，就和没说一样，他那嘴巴一开一合，就把人划了个三六九等，定下了你是死是活。

这第二等，就是宠臣，你管他是好是坏，只看他那一张嘴，能哄得皇帝顺着他的意思来，又是给他放权，又是给他赠财，你便该知道这种人的厉害，这种人，嘴巴就是刀子，刀尖对着你的时候，你得往后躲，得敬着他，畏着他，而那刀背对着你的时候，你还是得敬着他，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怕他一个转身就把刀尖对着你了。不管他现下对你是个何种态度，只那是一把刀，你就得明白，这样的人，是个危险的存在，为凶器。

这第三等人，就是那些墙头草，阿谀奉承的话张口就来，听着确实不错，可假的就是假的，你又不是个心瞎的，还能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就算你给哄过去了，你且看他同和你身份一样的人说话，便就会知道，那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话。除了能在你风光的时候扇扇火，在你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一下以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别的人，那都称不上是说家子，只能说是可以发个声出来。

说话这东西，看着简单，却是个高深的学问。

你以为你说出来的话就是你想说的话？所谓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无非就是因为你这说话出了问题。

这说话就和作戏一样，你得渗入到你的角色里去。

你若是个青衣，那便不能张口闭口老爷我，公子我，你若是个剑客，便不能之乎者也来之乎者也去，你若是个书生，便不能你小子，你大爷的。

而你若是在这朝堂上为官了，便得学一招，名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管他是什么魑魅魍魉，神兵天将。

倒不是说，你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只是既然活在这世间，有所想要追逐的东西，便不能不按着规则来，没能力的时候，这规则能帮你位极人臣，能力到了，便是那规则，你也可以去大胆改一改。

所以，你看，这作戏真是不可少。

面上一张皮，喜怒哀乐，是在作戏，嘴巴张张合合，是非对错，是在作戏。

所谓逢人做戏，游戏人间，便是如此。

戏中人是世间人，世间人不做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