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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伤口如裂开的婴儿嘴那般大，鲜血从破开口子处不断涌.出，看样子伤势颇深，她举目四望未瞧见医馆，忙从袖口里掏出帕子，将伤口外缘破皮的地方擦干净，抬眸瞧他。
“痛不痛？”
陆景曜嘴里咀嚼这个字眼。
他已不知多少年没提过“痛”了，面对政敌诡谲的截杀，嘉帝明里暗里的打压，阿耶给予他振兴全族的期许，他每走一步，皆不敢言痛，早已习惯掠夺和征服别人的他，早将自己的心肠，连同躯体磨砺的坚硬无比，刀枪不入了。
而眼前这个小姑娘知不知道，若他一旦言痛，多少藏掖在暗处的仇敌会咬着他的喊痛的地方，置他于死地？因而，他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痛”的地方。
可他饶是这般想，在听到小姑娘询问他伤口的这一刻，不知为何，他怯懦的将嘴边那句“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痛了”掩饰真心的话咽了下去。
“痛。”
江雨筠慌乱的神色蓦地变的紧张，小心翼翼的托着他那张皮糙肉厚的手举高，举到了和她胸口平齐的位置。
然后，他便看到，小姑娘迟疑的低下头，鼓着腮帮子，用樱.唇朝着他伤口处小口小口的吹气。
几息后，她终于抬头，秀眉拧的紧紧的，一脸希翼的看着他。
“这样还痛不痛？”
“........”陆景曜刚筑起心防的一角，忽然坍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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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对小姑娘幼稚的举动感到好笑, 却不知怎的, 莫名感到心头一暖, 甚至再想.......他先前极力想征服她的想法是否错了？
可到底错在哪儿, 他不知道。
只知她忧心忡忡的关切他, 他明明是该抵制的，甚至应该是用绝对的倾轧之势, 掩饰方才那一刹那的心软, 在小姑娘面前显出强大的一面。
可虽这般想, 心底却隐隐生出种........想要得到她更多关切的渴盼。
他觉得自己定是疯了。
并对这种不受控的感觉, 感到无所适从, 他心中烦操，本能的想要轻薄小姑娘，以掩饰自己的慌措, 可在见到小姑娘脸上疼惜的神色, 迟疑了。
江雨筠用帕子将他伤口包扎好，可许是伤口太深，不一会儿, 血浸透了巾帕缓缓往下淌，她心中一急，道：“我记得隔壁街上有个药铺打烊的很晚，现在应该还没关门, 我们去那找大夫瞧一瞧吧？”
陆景曜眼眸倏然变的幽深，浑不在意抽.出被她抓着的手，放在身后, 冷声道：“不用，这小伤不要紧。”
“......”江雨筠心头愧疚更甚，忙拦住他，道：“可是........可是，流了很多血，弄不好会落疤。”
陆景曜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搭在腰间佩剑上的手轻叩剑身几下，面无波澜的拒绝了，“死不了。”
“........”江雨筠梗住，明明方才他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恼怒了，大有她再敢提他伤口一句，他便掉头就走的架势。
她讪讪的道：“那......那好吧，若你觉得痛了，就去看大夫。”
陆景曜不在意的“嗯”一声，“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提起她放在脚边捆着的一对大雁，下颌轻抬，示意她走前面，而他则坠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护着她缓步走着，再未和她说一句话。
故，直到江雨筠回到江府，也不知陆景曜对她的态度忽然转冷是为甚么？莫非是气恼她害他受伤？还是她的言行触怒了他？
江雨筠想了一路也没想通，心头无端感到烦躁，索性命仆妇把屋中窗子都打开，任由夜风侵了满身寒气，心里那股郁燥才消了下去。
“小娘子，这对大雁是从哪儿来的？”
李嬷嬷端着为她净面的水，刚进屋就看到小榻旁的一对大雁，蹙着眉头，朝她看过来。
江雨筠似怕被她窥到了什么隐私般，忙从妆镜前起身，慌忙解释道：“我就是看着好看，买来玩的。”
江雨筠说罢，就命屋中仆妇把大雁拿下去，“就把它们养在......就养在我院子里吧。”
李嬷嬷连连看了江雨筠好几眼，放下水盆，边小声嘟囔：“这大雁是男方家送新娘子的定亲之物，小娘子买什么不好？非要买这个玩？若下人们瞧见，还以为是小娘子要出嫁了呢？小娘子若真的喜欢，不如把它们养在后院的鸡棚里，也免得下人乱嚼舌根。”
她说着话，抬头征询江雨筠意见。
江雨筠眸色躲闪，轻.咬着下唇，飞快的道：“不用了，我看着两只大雁挺好玩的，你找个下人好好喂养它们，不用理会下人的闲话。”
“.......”李嬷嬷。
她诧异的瞧了眼长得灰扑扑的大雁，凝神盯了片刻，也没觉得它们有多好玩，若小娘子想养个玩意，小猫，小狗什么的，哪个不比这大雁好玩？
既然小娘子铁了心想养，便由着她去了。
………………
次日，江雨筠送江雨盛去太学回来，下了轿子，看到一个身穿铠甲的将士跟在她身后鬼鬼祟祟的，她数次猛地回头看他，他满脸慌乱，忙停在路上摊位前，佯装挑拣物什。
江雨筠不知这将士跟着自己做甚么，趁着入府门之时，交代管家把那将士擒了来。
“说罢，是谁派你跟着我的？又有何企图？”
眼下城中不太平，祖母，阿耶又没在府中坐镇，江雨筠不免多留几个心眼，密切注意着府内外的事，看到这个将士长相憨厚可掬，不像是坏人，便令李嬷嬷替他松绑。
那将士身子得脱，脸上未露悦色，反倒松了口气，抬眸看了眼李嬷嬷，欲言又止。
江雨筠秀眉一拧，朝李嬷嬷看去。
李嬷嬷脸上慌乱，朝那将士冷声道：“你看我甚么！老妇人有令，不许闲杂人等靠近江府，你却屡次在江府门外徘徊不去，老奴已放过你几次了。现在还不趁着小娘子问责前，还不快走？”
那将士长得人高马壮，被李嬷嬷骂的满脸燥红，喘着粗气执意跪在院子里，骤然道：“卑职有东西交代小娘子。”
江雨筠一怔，正要问将士话。
李嬷嬷立马对她道：“老奴看这人面目可憎，想必是个游手好闲的闲兵，如今卫将军不在府上，万事小心为妙，依老奴看，小娘子还是赶紧把他撵走吧。”
言下之意，便是这将士可能觊觎她的美貌，想要亲近她。
江雨筠本对李嬷嬷的话半信半疑，又见那将士也说不出个因由，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便唤来下人，要把那将士撵走。
那将士满脸急色，“咚”的一声，把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急声道：“卑职不是闲兵，是陆大人手下的属官，此次是奉陆大人的令来给您送信的，可.......您府上的人屡次阻拦卑职见您，卑职没法子才尾随小娘子的。”
那将士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信封，足足有几十封，飞快的举过头顶，一并呈给江雨筠。
“......”江雨筠懵住了。
明明昨夜她还见陆景曜，陆景曜有什么话不能和她说，还要派人来送信？正犹疑间，听到李嬷嬷似认命般的叹了口气。
江雨筠忙道：“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嬷嬷一脸愁容的接过那将士手里的信，挥退了那将士，欲言又止片刻，把信交给她，“小娘子，您自己看吧。”
江雨筠心下疾跳，不知怎的，掌心里已然沁出一层薄汗，她无措的舔.了舔唇，缓慢的抽.出一封信，拆开。
撞入眼帘的是........
竟然是诗经《周南》篇，上面笔迹遒劲有力 ，隐隐透着一股戾气，正是陆景曜亲手书写。
李嬷嬷给她的解释是：一个月前那将士便在府门口找她，当日.他刚好撞上老夫人，老夫人便将他撵走了，并命府上所有人都不许放他进府，更要瞒着她陆景曜送信的事。
江雨筠怔住了，脑中忽然浮现出在洛水之滨那日，众贵女围着她七嘴八舌的曾提过，陆景曜为她彻夜抄情诗的话。
她当时是什么反应？对众贵女连声辩驳这子虚乌有的事，而转头间，陆景曜抄写的情诗........便落在了她的手上。
他真的倾慕她，而为她抄情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