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军火贩（1 / 2）

光影跃动，斑斑驳驳。沙……沙……沙……光点渐移，流泻到脸上。从茂密的枝叶缝隙间掷下细线一样的阳光随着狂风很快形成光柱，又晕散开来，将人脸映得白亮，如涂抹绵羊油后的贝类表面。阳光带来的热意覆上脸颊，如此真实，仿佛它真的是大自然的杰作。

连绵而巨大的银色树丛中钻出一个男人。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身上的粗布衣服，泥渍褪去了一些。他面前是平坦开阔的低地，偶有银白的小花开放，一掐，竟然是金属一类的物质。绛红的湖横卧伸展，像是给地表镶嵌了一块巨大光滑的镜面，为湖边奇形怪状的钢铁色建筑投下红色的倒影。银，灰，黑，白，层次错落，建筑的设计者将科幻美学发挥到了奇异的程度。

他蹲下来，有些焦虑地看那个湖，低声喃喃：“就这样了？里面什么也没有。”又回头看身后参天的银色，表情疑惑。

湖面红像血，四侧寂静无比，回应他的似乎只有鸟鸣——他不确定发出者是不是有泛冰冷光泽的羽毛。*

他扭头，继续观望眼前的景象，只觉得这里不会出现一个人。心里诞出一阵焦躁，像是平滑的棉衣表面起了球的不耐感，他站起，甩下背包，默默计算距离退出还有多长时间。

早知道就选择“激战星舰”场景了。他想。比起清寂荒凉不知所谓的红色废土，有目标要打击会显得更加安全。

毕竟现代人活着的意义，就是去对抗虚无感。

这时他看到湖那边走来两个人。隔得很远，看不清面容，声音也被风吹散。但是能明显看到两人活蹦乱跳，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他们似乎对这里的一切感到非常激动。

但……管他呢，他只想赶紧回去他的宝贝储藏室里待着。那些可冰冷可滚烫的家伙是他的安慰剂。

那两人走近了，朝他招手。很年轻，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女孩跳起来。她有一头黑色的长发。

他冲那两个孩子摆摆手，没想到那个女孩拉着那个男孩向他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他突然有点紧张。总是这样的，只要一有人追赶，他就紧张，想拔腿就逃。不过他很好地克制了这种冲动。待回神，已经见那两个孩子划着古旧的木筏漂来。他们漂过如红色蜜糖般晶莹黏稠的湖水，背着色泽冰凉的双管长枪。相比起自己，他们更像传统的西部猎民打扮，一身粗布衣裤，长筒靴沾满泥泞，只是白皙光滑的脸蛋暴露了他们养尊处优的事实。那黑头发的女孩还全然不顾形象地大嚷着“别走，陌生人！”见到她迎风把头发吃进嘴里，划木筏的男孩很无措地望着这一幕，他终于意识到他们并没什么威胁性。

于是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一动不动地等在那里，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尊敬。

两个孩子略显笨拙地上了岸。上来时，女孩一个踉跄差点跪了下去，男孩拉了她一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接着，两人像如获至宝般围住了他。

“原来这里还有别的人！我以为除了我和李没人会选择'火银之地'场景呢！”

“毕竟这里没有僵尸，没有外星舰队，没有生化病毒，也没有海底沉船和吃人的怪物。”男孩李补充道。

是啊，这里只有狂风，以及色调诡异的废土。

“我们是最后两个进来的，工作人员说其他场景都满人了，还告诉我们这个场景的自由度最高，而且景色非常美。是不是？”

银色和红色共同构成主色调，鲜艳的胭脂色与冷硬质感的钢铁光泽互溶，科幻未来与古早西部相拼，连同他们的新型长枪和古旧服饰，这个场景，拥有一种错乱的美感。

“如果你们单纯是为了看风景，当然不会失望；如果你们听信了所谓的自由度……”他无奈地扬扬下巴：“这里只有这些。看到没？湖，树林，无人的建筑，不知算不算得上生物的鸟。”他望了望孩子们身上的长枪，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轻蔑表情。

女孩不解地拿下长枪抓在手中。

看样子，这把枪仿造成历经百战的模样，枪管灰暗，枪柄布满污渍，底端已经开裂，开裂的部分用铁丝紧紧缠着。

“我来得比你们早些。这个场景还没建造完毕——基本能说得上是空无一物。你会射击么？啊。”他打了一个顿。

“克里斯蒂娜。会，我会。”

“克里斯蒂娜，好。还有……”

“李。”

“好的，李。等会儿会飞过一支鸟的队伍。你们的准头怎么样？”

一只大鸟被击落——克里斯蒂娜射偏了，而他用李的长枪稳稳地，正中大鸟心脏的位置。可没过多久，从远处重新升腾起一只大鸟，心脏处没有伤口。“猎鸟的话，我想我用单管的会顺手些。”

放下枪，焦虑和紧张感都消失了，他回到自己领域。一股力量由内心生长，浸润了他的四肢，很快地，他又可以是一个自信的人了。

男孩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思路：“叔叔，你是怎么知道鸟会在刚才出现？你是内测用户吗？”

“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VR体验馆昨天开馆，可你已经很熟悉这里的参数了，所以我猜你来过这儿很多次。”李诚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