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净火(2 / 2)
他这师尊,便是正道人人诛之,天下人见之变色的魔王,诨名有好几个,有叫“灭法邪尊”的,有叫“极道天魔” 的,当然,一般说起来还是,那魔头,外道,之类的蔑称。师尊本命乃是邹晏,字岂暮,但叫的人极少,绝大多数极道上的人称他为“焚伽尊”。
一年前,苏赦便是被这人从仙门掠走,强收他做了徒弟。
苏赦听了,沉默了一阵,见苏赦没什么反应,邹晏抽出了衣袖中的左手。这左手呈黑色,反着亮光,沾满了血污。他伸手朝边上一指,苏赦这才注意到黑暗中跪坐着一个人影,嘴已被封住,被绑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原来方才的怪声是他发出来的。
这人的武器全都散落在地上,短剑,细弩,毒针,白花花落了一地。
“今天已经倦了,懒得审他。”邹晏声音中透着不耐,“不如你来。”
说罢,他起身,缓缓踱步到苏赦身后,“鹤知,此人以下犯上,妄图弑主,该当何罪?”
苏赦不知该如何作答,邹晏掐住了他的手,越发使劲,苏赦吃痛,只想把手抽出来,“判罪! 该不该罚?”
他只得道,“该罚。”
邹晏盯着他,“你说该如何罚他?”
于是苏赦又小极声说了一句,“师尊,放过他罢。”
邹晏闻言,冷笑了一声。
师尊要是冷着脸,倒还有商量的余地,但若是师尊笑了,那就断没有什么好事了。
邹晏叫他伸出手,苏赦只得照做。于是,邹晏用那手上的血水,在他细嫩的手背上写了个符。然后抓着他,把他的手臂举了起来,“放过他?怎么,他有胆来行刺,自然也有胆被我抓住。”
邹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是净火符,净火既出,便是要烧人性命的,”他顿了顿,指尖在苏赦的手背上一划,“要么是他,要么是你,你自己选吧。”
话音刚落,那手背就燃起火苗,刚开始只是觉得温热,马上便变成了灼人刺痛,好像被巨石砸中一般,苏赦发出惨叫,痉挛着想要抽手,师尊却牢牢抓着他的手腕。
“若我迟一步来,你以为你还有命在?若是他遇着的不是我,是你,早把你砍了报仇。这人带刀来,便是要来取你性命的,他要捅你,你放过他?”说着,便把苏赦的手指向地上的刺客,于是,那人的胸口便亮起了火光,顿时,他就像动物那样倒在地上,以头撞地,弓起背抽搐着。邹又冷冷道:“这道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第三条路。”
苏鹤知见那人胸口满是火光,知道和自己手上的符有关,立刻收了手,于是,那火又回到了他手背上。好不容易稍微消去的刺痛立刻又回了过来,仿佛有人在抽筋拔骨一般,苏赦顿时变了脸色。那火势大,逐渐灼穿了皮肉,他强咬舌头忍住了叫喊,只是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不住地发颤,眼角闪起了泪光。
邹晏盯着他,扬起了眉。
那被捆在地上的人,见了此,也是怔住,不再发出一点声音。
“这样的渣滓废物,怎么就杀不得?”邹晏怒道,右手一甩,蚀日剑一道剑锋过去,那人顿时被卸掉了半边肩膀,顿时鲜血如注,喷溅而出,那刺客瞪大眼睛,吚吚呜呜地惨叫着。
邹晏把苏赦往前一推,让他摔在了这男人的血泊中,然后踏步向前,“再给你个机会,自己给我提剑把这家畜宰了。”
苏赦倒在血潭中,抬起头来,确是眼睛都被血水迷污,那被绑住的男人极为惊恐地看着他,面部都扭曲了,尽力摇头,哀求着。到底,怎样的死士,面对将死的瞬间,也是会本能的恐惧,求饶。而邹岂暮如一道沉重的黑影,在头顶上,挡住了所有光线,以非人的目光冷酷地看着他。
照做吧,如此就能...
邹晏一脚把剑踹到了他手边。
鹤知在地上,发着抖,一半是因为疼痛,一半是因为骇人的恐惧。他缓缓往边上爬,伸手拎起了自己那把短剑,
见此动作,邹晏抬了抬眉。
但,只见苏赦抓紧那把剑,狠狠往边上一抛,“咚”地一声撞在了墙上,然后掉在了地上。
邹晏不怒反笑。
回身便把苏赦从地上拎了起来,给了他一巴掌。
净火沾了血肉,越烧越旺,一下子腾起,只见那细皮嫩肉的少年之手,顿时被烧的暗红发黑,深可见骨,苏赦惨叫起来,眼向上翻,抽搐着后仰去。
邹晏拎着他看了一眼,只是鹤知此时已是满脸泪痕,好像已昏了过去。于是他不耐烦地拂过苏赦被烧焦的左手,那亮黄色的火顿时跑到了邹晏沾血的左手上,他抬手扶弄着它。
“废物。”
他提着黑剑转过身,斜眼看着地上的人:“怎样,你招还是不招?”
过了很久,苏赦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会,他躺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左手没了知觉。
只听得背后,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火声,回过头来,那净火呈亮黄色,完全覆盖住了跪着的男人,浓烟滚滚而起,仿佛是祭火一般,在周遭的夜色中辉煌灿烂地升腾着。那缺了胳膊的男人好像失去了痛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任由那火剥了他的皮肉,皮上肿起气泡样的油脂。
而邹晏无动于衷地端坐着,黑色的背影默然不动。
周围纤细的木质建筑向黑暗中延伸着,仿佛在虚无中战栗。
苏鹤知便不愿再看,又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