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溯回钟(十六)(2 / 2)
纸鸟绕屋飞了一周,最后停在赵弈肩上。赵弈看到它身上还在熊熊燃烧的赤红色下意识退缩了一下,不过鸟身上的火焰很温暖,驱散了他身上残存的阴冷气息,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鸟喙亲昵地在他嘴上啄了一下,不痛,很温柔。随后它再度飞起,抖落一室火光后消失。
赵弈被这颇为人性化的鸟吸引了目光,他兴致勃勃地转向穆承安准备询问,却正好看到穆承安将右手抬到眼前,轻捻着食指,像是在回味什么格外美好的触感。
赵弈了然地勾起了嘴角。穆承安不自在地放下手,欲盖弥彰地主动牵上赵弈的手:“我们去别去看看,过去这么久了,真假刘芳苓都在这里,那张文涛呢?”
赵弈顺从地任由穆承安牵着:“我刚刚看假刘芳苓的身影有点变了,怎么说,好像……更鲜艳了?感觉如果说之前是给影子画了五官,现在就已经上好色了,可以说是一幅以假乱真的油画了吧。怎么说,和张文涛有关系吗?”
“对。可是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有得必有失,这口钟能成为人,那必定是有人会为此付出代价。”
“这样。”赵弈上前一步,反手拉住穆承安,带着他走到走廊尽头,“不管怎么纠结,刘芳苓还是爱她的丈夫的,肯定不会把他随地乱放。”
这边应该是主卧,赵弈率先推开门,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一丝光也没透进来。他摸索着按开了大灯的开关,只见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被规整地放在双人床的正中央。
要不是之前见过张文涛,赵弈几乎要以为那床上不过是一堆被披上衣服的骸骨,被人细心拼凑出一个人形,却没有人类的血肉。他实在太瘦了,凝神细看,才能看到胸膛微弱的起伏。
“这就是人类肆意妄为的代价。”穆承安声音很轻,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他这样,还能算是个活人吗?”
穆承安走到窗前,食指按住张文涛的眉心,与此同时,张文涛像是一个正在充气的气球,附在骨骼上的皮肉逐渐丰满,慢慢编织出一个正常男人应有的体魄。
张文涛发出了一声沙哑的低吟。穆承安立刻退后,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在一旁甩了甩,似乎沾了什么不祥的脏东西。
张文涛慢慢醒过来,他被灯光刺得一时睁不开眼,逐渐适应光线后,他才发现屋里站着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我报警了!”他大受惊吓,本想从床上跳下去拿手机,但是刚刚恢复,手脚还酸软无力,狼狈地摔倒在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巨响,皮肉和地砖接触的声音听着让人牙酸。
“安静点,”赵弈敲了敲床对面的柜子,“我们想跟你聊两句,关于你妻子刘芳苓的事。”
张文涛的喊叫声憋了回去,他脸涨得通红,眼珠简直要瞪出眼眶,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惊疑不定地指着赵弈,艰难地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妻子已经过世了,你却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还是人吗!”
赵弈任他指着,没有跟这个虚弱的男人一般见识。穆承安用力拍了下柜子将张文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看着张文涛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演技拙劣的跳梁小丑,平静地说:“张先生,我现在是站在你家里,你这种话骗不了我。”
张文涛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不知道已经多久没休息好了。占据自己的房间的陌生人和不知所踪的妻子击垮了他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张文涛闭上眼睛,好像不看穆承安他们,就能自欺欺人地以为一切都没变化似的。
穆承安也不催他,这个男人显然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内心坚强的人,比起刘芳苓,他要好对付多了。
果然,张文涛并没有让他们等很久,孤立无援的境地让他失去了主心骨,他睁开眼,但是转过头不愿意看他们,小声说:“所以呢?这关你们什么事?你们凭什么管我这些?”
“为逝者缅怀,渴望他们可以再回到自己身边,这是人之常情,”穆承安说,“可是理解归理解,自见万物自有其理,你违背纲常,真以为就单单和自己有关?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举动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后果,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从实招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