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阴阳玉（十一）（2 / 2）
物业管理之一的孙大妈是个热心的话痨，快六十的人了，瞧着很精神，几乎认得这个小区的每一位老住户。
“这不是小赵吗，找我什么事儿啊？”
若是旁人七点多来打扰，孙大妈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可是来人是赵弈，孙大妈跟他挺熟，这孩子不仅长得好看，跟电视上光鲜亮丽的明星似的，还会说话，很讨人喜欢。
赵弈这次来见人前，特地把他那一头颇具抽象艺术感的乱毛给抿顺了，穿着一件干净简单的白T恤，未语也面带三分笑。细看的话，还能在他脸颊看到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简直可以称得上乖巧。
“孙姐晚上好，这么晚来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有点事想问下您，您现在方便吗？”
尽管以孙大妈的年纪，做赵弈的阿姨辈绰绰有余，她还是被这一声“孙姐”叫得心里熨帖无比，当即让开身：“有空，你们进来说吧。”
当她把门开大看到穆承安后，表情凝结在脸上，盯着人愣神了好久，才赶忙让两人进屋，把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随便扫开，热情地请人坐下。她随手找出两个一次性杯子倒上水，感觉自己这间破旧的老屋子都被帅哥衬的蓬荜生辉。
赵弈坐下身，随口称赞了一句：“您这沙发新换的？看着真不错。”
孙大妈两眼放光，搁往常肯定就开始吹她的选购过程了，可是如今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就把沙发抛到了一边：“好久没见你了，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很忙啊？工作情况如何了，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还有你旁边这位是？”
她说话像连珠炮，赵弈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一直等她说完了，才挨个回道：“找到工作了，挺好的，旁边是我朋友，这个小区新搬来的，姓穆，住我对门。”
穆承安不像赵弈一样精于看人下菜，但基本的应酬能力尚可。他挂上了一个略带羞赧的简单笑容，站起身向孙大妈微微欠身：“孙姐您好。”
“诶，你好你好。”孙大妈被两个人模狗样的年轻人称呼得通体舒畅，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立体了起来，“找我什么事啊？”
“孙姐，我想请问一下，我父母之前的住客您认识吗？我找到了点东西，可能是他的。”
孙大妈闻言，总算收回了黏在穆承安身上的视线，夸张地摆了摆头，大大地叹了口气：“他呀——可怜哦……”
赵弈配合地做出好奇的表情，让孙大妈卖足了关子，心满意足地往下说：“我记得那个男人，姓田，很老实的一个人，也没什么怪癖，结果娃儿才两岁的时候，老婆就跟人跑了。你是没见，他宝贝他那闺女，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每天接送上下学，那女娃娃也懂事，长得又水灵，我们都挺稀罕她的。可是你说这不是作孽吗，就那一天，老田加班，他闺女在小学等他，结果偏偏就是那天，一个疯子，拿着这——么长一把刀，直接冲进学校了。”
孙大妈声情并茂地比划着，脸上的神色活灵活现，仿佛她当时就在现场。
她似乎很久没跟人开这个话匣子了，今天一说话就有些收不住：“我看了那天的报道，那叫一个惨哟。好在是学校已经放学了，就四个在门口等家长的小孩儿遭了秧，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候也没个电话啥的，小孩儿就在校门口傻等，疯子连捅了好几刀，死了一个，另外三个重伤进了医院。学校的名字我还记着呢，叫晴光小学。”
她讲了一会，口有些干，捧起杯子灌了口水，继续说道：“田羽微，就那女娃娃的名字，当场就死了。老田认领遗体的时候发了疯，死活不相信他闺女不在了，闹腾了好几天。”
“后来我们都以为他想开了，还劝他再找一个老婆生个孩子，他当时含含糊糊的，唉。”孙大妈感慨道，“那时候就该发现他不对劲了，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邻居找的物业，说他房间有臭味，敲门也没反应。”
说到这里，她狠狠地打了个激灵，仿佛当年的场景还栩栩如生地映在眼前。
“我那时候刚跟着王大哥上任，哪见过这架势，门一开那个味儿哦，我做了好一阵噩梦。老田早死了，报警后，警察说是自杀，把家里的药一股脑全吃了，人就这么没了。”
孙大妈讲得唾沫横飞，赵弈配合她做出一副后怕的样子，唏嘘着接腔道：“这位田叔叔也是个可怜人。”
“可不是嘛，”孙大妈摇头晃脑，“可是好端端一个大男人死在这也确实麻烦，他自己又没有来往密切的亲戚，处理他后事这些东西费了我们不少劲儿。老田那群亲戚也够夭寿的，这房子死了人，他们自己心里不舒坦，就急匆匆低价卖了去分遗产，老田的后事怎么处理的也没消息，要我说这房子啊……”
她说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对面的青年就是这房子的下一任主人。可惜脱口而出的话收不回来，她有点坐立不安，抱着杯子，讪讪地说：“我……当时毕竟是别人的房子，我也不好多嘴是吧。我跟你说小赵，那时候我也劝过了，我说你们卖这个房子缺德，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你爸妈这事我也……”
“孙姐，”赵弈打断了她，看到孙阿姨视线心虚地乱飘，又体贴地加了一句，“我知道，不怨您。我父母的死是人祸，怪不到风水头上。再说了，没有您这些年的帮衬，我现在也住不安生，您这么说就见外了。”
“哈，哈哈，”孙大妈挠挠头，不过到底被他安抚了情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哈。”
赵弈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十分有风度地向她道谢：“今晚麻烦您了，既然田叔叔已经不在人世，那遗物我自行烧给他，不多叨扰您了。您门口这垃圾需要我帮您扔了吗？”
“诶，好好好，谢谢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