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阴阳玉（四）（1 / 2）
两个人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孟婷先打破沉默，开口道：“那怎么办，我们今天再去寻毅那里问问你的事？”
赵弈正烦躁地堵着耳朵，勉强听到她说了什么，闻言摇摇头：“去那能有什么用，我不如去庙里烧炷香，捐两个香火钱，说不定还能积点德。”
“你对穆老板好像有什么意见？”
“倒不是说意见吧，”赵弈斟酌着措辞，“你觉不觉得他对我那个态度，看我一眼或者和我说句话像要了命似的，整的我跟个逼良为娼的老鸨一样，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打交道。”
孟婷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没有别的更贴切的形容了吗？”
“……反正我不想去找他。”
于是这事没讨论出个结果。赵弈决定自己回家翻一翻老黄历，找个良辰吉日去隔壁市里香火旺盛的寺庙里沾一沾香灰，说不准就好了。
他们没在外逗留太久，赵弈一路揉着耳朵走进自家楼道里，耳边瞬间清净许多。
首先迎接他的是那声熟悉的“微微……”，和他相亲相爱的鬼魂兄弟并没有离开，在门口持之以恒地呼唤着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名字。
隔壁门口的箱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棕色地垫，整齐地摊在门槛前。
赵弈扫了一眼，见不碍他的事，就不感兴趣的别开头，侧身闪进了家门。
他疲惫地坐回到客厅，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才发现那声“微微”好像并没有跟上来。他在家里转悠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声音，看着自家大门，内心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莫非这鬼魂，连穿墙的能力都没有？
接下来几天的经历验证了他的猜测。只要他动作够快，门口的鬼魂就只能尽忠尽职地当一个守门员，他便能过一个安静的夜晚。赵弈现在出门都带着耳机，尽可能地把这些窃窃私语给他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渐渐地，除了时不时被冻出个哆嗦外，竟能和鬼魂和谐共处了。
脖子上挂着耳机，拎着一大包楼下小超市买来的袋装方便面，赵弈哼着小调，步履轻快地迈上楼梯。
九点多对于这个老年化的小区而言已经是半夜，楼道里静悄悄的，鬼兄的哼唧声更加清晰。赵弈已经习惯了，完全不以为意，甚至还问了句好，从兜里翻出钥匙开门。
然而伸手将钥匙插入锁孔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手臂穿过了一片刺骨的冰凉，像是一桶冰水，在七月份愣是让他从头凉到脚，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什么情况？赵弈疑惑地抬起头，结果骤然一惊，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方才吸进肺里的一口气受了惊，连带着他人也剧烈咳嗽了起来。
这只“微微”已经不再是个可以当做不存在的复读机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耷拉着脸皮，脸上的褶皱重重叠叠，不大能看出年龄。
倒没有孟婷说的鬼怪那么渗人，但涣散的瞳孔，青紫的嘴唇和迷离的眼神，足以说明这不是一个普世意义的“人类”。
中年人没有焦距的眼瞳对着他，张开口：“微微该回家啦……”
楼道的照明灯是声控的，它是科学的产物，听不到鬼魂的神情呼唤。赵弈太久没有动作，头顶的灯已经熄灭了，他陷入一片黑暗中。
“草！”赵弈绷紧的神经终于断了弦，他不受控制地大退了两步，“见鬼！”
鬼魂当然不会回答他，反而因为他的后退又逼近了两步，继续那句万年不变的台词。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赵弈思索要不要干脆战略性撤退，今晚找个寺庙凑合一下时，身后不合时宜地，传来“咔嚓”一声开锁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分外清晰。
对门那一家三口不是已经搬走了吗！
紧接着是脚步声，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轻，但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赵弈心里，让他越发瘆得慌。
这一刻，他连自己可以传承下去的遗产都在脑内罗列好了。
“赵先生？”背后呼唤的声音很轻，听着还有点虚，“你……住在这里？”
赵弈面无表情地想着，不知道赵先生又是谁……等等，赵先生？
对方很久没得到回音，但也没有移动或者催促，就这么站在原地，与赵弈一同站成了两尊沉默的雕像。
似曾相识的氛围、略显耳熟的声音。赵弈慢慢转过身，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穆承安站在赵弈对门，正略微侧着头看着他，整个人被灯光画上了一道暖黄的轮廓，衬的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察觉到赵弈的目光，穆承安收回视线，囫囵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手指在佛珠上磨来磨去。
看完鬼脸再看美男，那治愈效果简直不是一般的强烈。赵弈几乎是如释重负一般，整个人都松垮下来，即使对方似乎并不想和他深入交流。
赵弈大大方方地向穆承安走去，同时不动声色地远离了那只鬼魂，冲穆承安笑出一口白牙：“穆老板，你居然也住在这里？”
穆承安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赵弈此时为了转移注意力，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没有忽视他这一微小的动作。
赵弈起了点兴致，这个冷若冰霜的穆老板，不喜欢和人接触？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赵弈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大概住着一只杠精，穆承安越想远离他，他就越克制不住地想逗逗这位礼貌但高冷的穆老板。
此时离得近了，赵弈才发现这位穆老板虽然整体生得端庄，眼角却缀了一颗赤红的朱砂痣。像一幅古典泼墨画一样，似乎是作画的人不满意他素淡的颜色，调皮地点上一抹朱红，在他斯文俊秀的形象里又加了笔道不明的暧昧，使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个穆老板，于玄学一道上有没有造诣不知道，但在高深莫测的外表上，可真是得天独厚。他故意凑近穆承安，满意地看到他似乎皱了皱眉，笑道：“我们可真是太有缘了。”
穆承安紧抿着唇，暗地里抬眼看了一下赵弈，对上他带笑的视线后立马又别开头，冷淡地说：“我刚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