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2)
九郎探出半个头,左右看了看,当他对上宋皓东的眼睛时,心脏猛地疼起来。“唔……”像是被獠牙撕咬着,心脏承受的疼痛扩散至全身,甚至他的回忆也被撕碎了,往世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在他眼前闪现,他无奈地喊起来:“哥哥、哥哥……”
杳迟握起九郎的小手,唤着他:“九郎!”
九郎听见一片雨声。
在苍茫的大雨中,他见有人投入河水。那人方才还在岸上跳动着呼唤着,可随着“扑通”一声,溅起的水花一下子掩盖了他的声音。大雨冲刷着岸边的草木船舶,一切都在暴涨的河水中张狂舞动,那人的落水不过是在一瞬间,他制造出的水花被大雨刹那掩盖。
九郎潜入水底,见那人沉沉坠入河中。
不行,得救他呀。
九郎游过去,看清楚了些——是个小男孩。
九郎牵住他乱挥的双手,努力把他往岸上拽。那孩子感觉抓到了东西,就拼命抱紧。九郎不知道凡人的身子这么烫,那人像火球一样贴在他身上,像巨石一样坠在他身上,他只能拼尽全力快些带他上岸。
疼痛还在九郎心口深入,只是九郎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一股黑气自他胸口盘旋而上,后越积越重,隐约形成人状。
“抓住他!”沧峰回头朝宋皓东喊。
宋皓东冲上去,一把扼住黑影的喉咙,把他往上一拽,全部抽出了九郎的身体。黑影力气很大,不断在宋皓东手里翻动,企图挣脱。
杳迟运出一掌蓝火,揪住黑影的尾巴,直接烧了上去。他提起那只厉鬼,连正眼也没瞧,只道:“哼,孤魂野鬼……”
待火焰要烧到宋皓东手边,他才放下抓鬼的手。
沧峰笑着拍了拍手:“好了,没事了。”
杳迟不屑地朝宋皓东冷哼一声。
宋皓东问:“这是怎么回事?”
沧峰回答道:“蚀心的厉鬼只认伤害宿主的人。”他转头对杳迟得意地笑着:“你看,我猜的人没错吧!”
杳迟看向沧峰,以为他那态度是已有了把握才叫来宋皓东,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是猜的,还一脸悠闲地告诉他九郎没事。不过既然沧峰猜对了,那说明宋皓东之前还伤害过九郎一回,而且伤了他的魂魄。杳迟现在并不把宋皓东视作救九郎的恩人,反倒更加厌恶了。
宋皓东看向床上躺着的九郎——他这才好好看他一眼,九郎闭着眼,大概疼得失去知觉,已经一动不动的了。九郎的气息很弱,现在连一分幽寒的鬼气也没能让宋皓东察觉,他就像一尊陶瓷人偶,淡淡地躺在那里。宋皓东看着九郎脸边的泪痕,举起自己的双手想去碰碰他,竟发现两手湿漉漉的,便停住了。河水、暴雨、泥沙的味道悄悄从他手里蔓延出来。
“我知道了……”宋皓东跪到九郎床前,“九郎,你救过我啊……”他逐渐沉入水底,挣扎着往上游,却抗衡不过水流。直到一双手拉住了他,带他上岸。而那双纤细的手要拉起他何尝容易?他只是什么也不顾地抱住了那人的腰,一点也没放松。九郎大概就是在这时候被弱了魂魄吧。而宋皓东尽浑然不知,把救了自己的鬼当作恶鬼封住,致他被厉鬼蚀心,两个月来都被疼痛折磨着。
“哥哥……”九郎呓语,“哥哥……”
杳迟过去抱住他,回应:“九郎,哥哥在的。”
“哥哥,灯笼……”
沧峰拿过那盏纸灯笼,朝宋皓东邪邪一笑。这不是宋皓东那天祭祀时被抢走的灯笼吗!
沧峰小声道:“你这双眼睛,连人鬼都分不清。”
宋皓东打了个冷战,觉得这只鬼不简单。那晚沧峰半路拦着他,大概是为了确认自己留在九郎身上的气息,而他把鬼气藏得很好,宋皓东一点也没察觉出来,不仅被抢了灯笼,还被他顽劣地嘲笑一番。这么说来,沧峰从一开始就知道九郎的病和自己有关,而他却始终吊着杳迟,一面欣赏杳迟担忧的模样,一面观察自己对这事的反应,说到底,操纵局面的是他,看戏的是他,最后拍手叫好的还是他。这鬼虽没什么坏心,但真顽劣。
宋皓东现在自然不敢说灯笼是自己的,他看着九郎抱着灯笼安然睡了,也不打算再要回去。
“宋公子,既然来了,再在这里多住几日如何?想必你还有话想对九郎说,不妨待他醒来,好好与他解释一番。”
这只鬼还把楚江府君的宅邸当作自己家了,竟擅自主张起来。
“不,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九公子休息了。这次打扰诸位,添了许多麻烦,我这便走。”
“你站住,”杳迟开口,“把你与九郎的事给我细细说来。”
“是……”宋皓东无奈留下。
沧峰不知何时捧起了桌边的果子,托腮笑着,悠然自得地咬下一口,往他们那边瞄去:嗯,说来与爷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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