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七月十四，放河灯（2 / 2）

“他……”叶渡秋哽咽。“若是你，遇到这样的水鬼会怎么办？”

“嗯……水鬼……”她思索起来，“我就和他说说话吧，如果他不害怕我的话。经常和他说说话，他就不寂寞了。他喜欢河灯，我也给他做一个，我带他一起去放河灯。”

“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呢？”

“那他是转世了吧。转世，他可以重新开始了呀，真好。”

叶渡秋沉默着。

“渡秋兄，你来。”宋皓涟捧起她的河灯，小小的烛光闪烁在她的眼眸里。

叶渡秋放眼看去，宋皓涟的身影在两岸峻岭下显得十分渺小，她和她的河灯仿佛就是在天地沟堑中扑朔的萤火。萤火携着她的灯在岸边移动，从远处看去只像是遗落在草间的星辰，忽而闪动两下，又暗淡下去。叶渡秋朝她走过去，视野渐渐拉近，看清了她手里拈着的短烛。

“我给你点燃。”

“我来吧，你别烫着。”叶渡秋接过宋皓涟手中已经融化的一半的蜡烛，把自己的烛芯引燃。热度和光亮一并顺着指尖传向心底，叶渡秋忽然意识到这是人间独一无二的温度，柔和地灼着你的眼，却能始终吸引你去触碰他。

此时河边散落着些人，长辈多牵着孩子的手，也有并肩走在一起的青年，众人平静而欣宁，回忆着逝去许久的故旧亲友。

河灯里的那窜火苗不急不烈，在夏季的微风中摇晃着。叶渡秋捧着这样的小物，心里的温热竟缓缓流出来了。他想为眼前的每一样东西赞叹一番，哪怕是脚下的一粒石子，大概也是被河流冲刷了亿万年才安然躺在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吧，这粒石子，或许比人类更对事物的感知更深刻。他蹲下，把河灯放进水里:“去吧。”

宋皓涟也把她的灯送走，轻轻推着水面，好让灯往河中去。她站起来，顺着水流往下走，眼睛始终盯着她的河灯。水流快时她就小跑两步，慢时她就缓缓踱步，她指着河中央几盏并在一起的河灯道：“外面那个是我的。”

叶渡秋走在后面，想要去寻自己的河灯时，却发现那些灯已经交错在一起，分不清了。宋皓涟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心思全在那些河灯上。

到下游宽阔处，所有河灯都聚在了一起，一个簇拥着一个，把整条河水都铺上了光点。

“涟儿姐！”万昭朝宋皓涟跑过去，举起几只做得歪歪扭扭的河灯：“你还放不放？我还有呢。”

“一人只能放一盏呀。”

“我得替别人多放几盏呢。”

“你去问问渡秋兄。”

叶渡秋对万昭道：“给我一盏吧，我还没放呢。”之前那盏是替九郎放的。他拿着小万昭做得并不甚精致的河灯，送往河中。

沉寂的河底似乎被穿透碧水的灯火照亮了一些，九郎梦里的雨季终于过去了。九郎忘记自己无法承迎光线的幽眼，推开窗户看见了他惦念百年的夕阳。不要醒来了吧，梦里的世界多明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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