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七月半，祭亡魂（1 / 2）

第十一章

七月半，祭亡魂。

按照霰林的风俗，每家每户都要在屋子前挂灯笼。灯笼里要写上亡故亲友的名姓，以引亡魂归家。每至七月，湷河的人便开始制作灯笼，准备短烛。讲究的人家会为每个亡故的亲人写一盏灯笼，沿着山路挂一周，最后挂到自家门户前，以饰归途。至于蜡烛，火苗要小，引线要匀，这样才好稳稳地燃一夜，当然也有用油灯的。有的门户只制备两盏灯笼，挂在屋檐下。灯笼的形制各式各样，有用竹篾扎成圆框架后糊上红纸的，那样的灯笼用不了多久，每年现做，虽麻烦了些，却成为一年中的乐趣；有用木框榫卯相接的，方正的框架上时常有繁复的镂空和雕刻，这样的灯笼只需替换灯纸，既方便又耐用，只是稍显沉闷。最欢喜的是小孩子，他们会做许多河灯，在七月十四日夜晚把它们放入河中，看着平静的湷河载着点点灯火流往远方。到了七月十五日，小孩子是不许出门的，入夜后也很少有人再外出，众人都坐在家中，等候山上传来的招魂歌。招魂歌，由宋家的巫师来唱。每年的这一夜，上山的曲径已经由一盏盏灯笼照亮，灯光蜿蜒在丛林之中，扑朔迷离地光带绕山而上。若是站在湷河边上，看见的两岸群山都是这样的。

宋家每年定一位巫师唱招魂歌，选定的巫师在七日前便不能出门，直到十五日当夜，他才能从斋屋中出来。巫师从湷河河岸出发，穿一身黑色祭服，带一柄白幡，沿河而上，从息云山下开始走，走至山巅，开始唱歌。息云山和湷河两岸的险峭山峰比起来并不算高，它稳稳地扎在河的中上游，和民居结合在一起，只因此山周围的地势较中下游敞阔些，才把主祭祀放在这里。一座座山峰在这里拔地而起，却阻隔不了霰林人张望的视野，也绝不断他们唱了千年的古谣。千山万山，把霰林与中原的沃土隔绝。好在霰林有一条河，湷河，人们不仅靠这河繁衍下去，还与东西两边的集镇往来，不算闭塞。

今年霰林的主祭仍是宋家，不过宋老伯年纪大了，夜里走山路不方便，这几年都是宋皓东来祭祀。宋皓东自那次被府君冷落后，提前去了庙里，不像以前斋戒时还偷偷带酒带肉的，这次他乖乖拿着招魂幡和祭服就上山去了，多的一概不要。宋皓涟连他一声抱怨也不曾听见，次日醒来才发现自家哥哥天不亮就走了。叶渡秋更不曾见过他，甚至不知道他已经开始斋戒了。只在昨日，他渡船时听宋皓涟说起，才反应过来霰林要开始进行一年一度的大祭了。

“渡秋兄，你家里的东西准备好了么？”宋皓涟问的是七月半的祭品之类。

“我家倒是没什么可准备的，就是我爹生前喜欢的酒，给他准备了一些。”

“灯笼、河灯之类呢？”

“灯笼啊……”叶渡秋划着船，想起九郎拿过的灯笼，早知他那么喜欢，送他一盏多好。“找找去年的，应该还能用上。至于河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河灯，九郎应该很喜欢河灯吧，小小的灯光映在薄薄的纸灯里，顺着河水缓缓流逝，多漂亮呢。

“哦……”皓涟觉得叶渡秋的回应淡淡的，就不再说了。

“倒是很久不见你哥了，他在做什么呢？”

“他去庙里斋戒去了。”

“是，也对。再过三日，他就出来了吧。他那性子，要清清静静在庙里待着，可真不容易。”

“这次可不一样，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上山的吗？可提前了十几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