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 / 2）

唐起阳一下哑了，望着苏木的眼睛，心里疯狂地想问他，“你就这么想我走吗？我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也要我走吗？”

唐起阳曾想，朝生暮死浮游一梦也可，他可以把心里那点不可言说的感情压下去，只在当下放纵片刻，就算有始有终。且在一月里让它肆意地生长，然后枯萎泯灭，都可以，他不在乎，只要当下的真心不曾被辜负，那就不算委屈。

可是分别来得太快了，不过几日，就已临近终点。那颗按着计划滋长的感情才刚刚在心里发芽，当头就遇上一把大火，想要加速它死去的进程，太坏了，太猝不及防了。

“好，我三天后就走。”唐起阳低下眼，错开苏木的目光，不说话了。

多情有罪，无情最对。

“怎么了？”苏木察觉到唐起阳的失落，关切地询问道。

“没。”唐起阳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然后埋头吃饭。

“有些人真讨厌，搞得我连丸子都吃不香了。”唐起阳在心里努力地插科打诨，想要压下心底往上泛的酸。

唐起阳把一个丸子戳了个稀巴烂，心里念叨着，“韭菜真讨厌，我再也不吃韭菜了。”

“也不行啊，我是个厨子，厨子一定要兼收并济，包容百家，不能挑三拣四嫌弃食材啊。”过了会，唐起阳又反悔了，“韭菜还是要吃的。”

“大师兄，我能跟着一起去吗？”花岚在听罢唐起阳他们的对话后，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问向苏木。

“你要出谷？”苏木放下碗，看向花岚。

“对，我想出去看看。”花岚坚定地望着苏木，“我知道世道艰难，外面不如谷里安全，可是我不想一辈子站在药谷的罩子里躲风挡雨，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但是我可以一路走一路看，路上遇到了生病需要救治的百姓，还能帮帮他们，再不济，跑腿的活我也能干，打杂也行，我不嫌幸苦。”

苏木没有马上接话，沉默着思考了一会。

“大师兄……”花岚在一边殷殷切切地看着他，“我也不小了，不打紧的。”

“好吧……”

“耶！”花岚听到允许，兴高采烈地打断了苏木接下啦的话，还伸出了手掌，想要和唐起阳击个掌。

不过唐起阳只是瞥了一眼花岚伸过来的手，然后就继续专心致志地一边低落一边在心里插科打诨，并不想搭理她。

“听我说完。”苏木告诫地看了花岚一眼。

花岚一只手伸出去却没收到回应，又被苏木看得一凛，心里跳跃的小火苗遭遇了冷雨，变小了。

“出谷可以，但要跟着你师兄师姐一道，不能和他们走散了。”苏木嘱咐道。

“我会的！”花岚用力地点了点头，“师兄师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让干的绝对不干，不让去的地一步我都不会往那迈，不该说的话一个字我都不会往外蹦，这样可以了吗？”

苏木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大了。”

“别这样啊大师兄，说得好像你特别老一样。”花岚揶揄道，“大师兄风流倜傥，风神俊貌，看起来还是年轻俊美，举世无双。而且你都还没给我们娶个嫂子进门呢，怎么能说老？”

唐起阳听到这里，飞快地送了个白眼给花岚。

花岚被一飞来一白弄得莫名其妙，问了句，“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苏木摇摇头，“不对，我的确是老了，从心开始，皮肉白骨也只是一时表象，总有一天难以为继。”

“你不老。”唐起阳闷闷地掺和了一句。

苏木看了一眼唐起阳，笑了，“我要是不老，那一定能看懂你在不开心些什么。怎么，打算说吗？”

唐起阳瞪了苏木一眼，被旁边花岚掉筷子的声音打断了。

他低身去捡，听见头顶花岚的声音传来，“大师兄居然笑了……？”

唐起阳把筷子放回桌面，对花岚说了句，“我再给你拿双干净的。”然后就起身去拿筷子了。

他背后，花岚仍旧吃惊，“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大师兄居然笑了，还开起玩笑了！我没看错吧？”

苏木挑了眉，问道，“我笑很奇怪吗？”

“不……”花岚偏头想了想，却半天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来解释，“就是感觉怪怪的。”

花岚接过唐起阳递来的干净筷子，咬着筷子尖想了半天，才又继续说了下去，“大师兄一直像个神一样挡在我们面前，很强，很厉害，但是好像一直没什么人气。”

“苏先生，她说你不是人。”唐起阳面无表情地挑事。

苏木瞥了他一眼，问花岚，“我怎么不是人了。”

“不是！”花岚急了，赶紧解释，“不是说你不是人，是说，人气……哎呀，我该怎么解释。”

“烟火气。”唐起阳提供了一个词。

“对！”花岚点头，“就是这个，烟火气。”

“那说明唐兄此行卓有成效，我不知口才变好，还捞着点烟火气了。”苏木笑道，“看来这笔买卖做得不亏。”

唐起阳看了眼苏木，明白这是他刻意在逗自己，几次想堆出个笑来回应，却徒劳无功。

从心口到指尖都在发凉，浑身不住地吸着寒气。

“好冷。”唐起阳说了句。

“我给你拿件衣服来。”苏木起身，往自己房里去了。

“天挺热的啊，你怎么会冷？余毒发作了吗？”花岚看了看屋外的天光，有些奇怪地问道。

“是啊，毒发了。”唐起阳声音压得很低，只余了几不可闻地气音荡在舌尖。

好厉害的毒，恶毒入骨，难以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