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有苏氏不愧为殷城最大氏族之一。雨霁时分，宅院中花草鲜嫩欲滴，应是有专人打理呵护，苏宛歌跟在有苏纪然身后前行，不住地东张西望，打量这美好的宅邸。宅子很大，他说有几十人同住。随处可见温顺谨慎的人行礼，轻声唤有苏纪然“主人”。

“有苏还不是你可以冠的氏，不如同旁戚一样姓苏。商歌宛然，苏宛歌或许是个好名字，既祈你平安喜乐，又愿我大商昌盛。”她尚不知自己的名字，或者根本就没有，于是欣然接受了纪先生给她的新名字。

从山中出来，他教了她许多规矩礼节，邀她住进自己的一间小院中，作为上宾来对待。“如若有人欺侮你，只须说是我的人，便可无恙。”

他将她安顿妥当，便要离开去处理自己的冗务，但听得身后少女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我也要像其他姐姐一样叫你主人吗？”

“不用，你是不一样的。”他转过身，微笑着摸摸她的头。

“我是，不一样的。”那时的宛歌并没有意识到，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赐家臣姓名、置于府邸中供养，是多大权力才可做到的事，但她知道自己从未感到如此开心，有人为自己起了名字，为自己提供了栖身之所，不可名状的感情填满心房。

但她仍是单纯而羞怯的，只敢盯着他轻轻地笑：“纪先生，我真喜欢你！”

有苏纪然突然觉得，领她回府是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有苏氏族人众多，有苏纪然本就为嫡支长子，再加上他博学广识、知礼笃信，在朝中跻身卿士先列，故当为未来家主。然而纪然与重臣比干交游甚密，主张仁厚爱民，劝谏帝辛不遗余力，惹其不悦。有苏氏长老们看在眼里，担心有苏氏的地位不稳，故而决定沿袭旧例与王室联姻。

名曰联姻，其实也不过是将自家女子送入宫中，族中并无王族女子嫁入。但若是入宫女子站稳脚跟、权术得体，就成了家族一大助力。这项任务落在了族中的骄傲、有苏纪然亲妹有苏妲己身上，且作后话。

有苏府中日子清欢常在，转眼入冬。宛歌虽没有在世家中培养教育，但其见识广博，不惺惺作态亦不自贬自卑，着实令有苏纪然欣赏。他与她长久相对，不知怎地有了缱绻情思，想来她也是一样，将近一年的时间，她的懵懂渐渐成长为望向他时怀春的羞赧。

这一日二人同在房中烤火，谈到了雪。“殷都冬天会下雪吗？”“下的，宛歌你可曾见过雪？”

她坐在灯下，细细在一枚竹片上写着什么，暖光萦绕她的身影，勾勒淡金色的线条，将那浅笑也晕染得妩媚：“我来的地方是不常见的，但往东走，见过许多白茫茫的雪山。”

有苏纪然知道她又在讲自己的神奇故事，不去深信也不作怀疑，毕竟他的莲花就该有那样瑰丽的来历。他拨了拨炉中炭火，笑说等下雪时同去城外看看。

“殷都的雪总是不一样的。”

“好了。”宛歌将那支竹片递给他，“这上面有符文，若是我们不得相见，你就掰断一节，可以对着它说话，而我拿到它的时候，掰断另一节，就可以听见你说的话了。”

“真是神奇！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这个？”

“也许是因为怕太过思念，也许是觉得这样比较特别。”炉火静燃，她此刻抬起头来望着他，眸中跳跃着温暖的火光，似要融化他的心，“我想纪先生您对于我也是不一样的。就好像您觉得，我是不一样的。”

如谨慎的小兽，她慢慢向他靠近，又不知从何生出了莫大的勇气，攀上他的脖颈，以唇瓣覆着他的唇。他没有避开，伸出手来也将她拥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