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1 / 2)
景泓走出济善堂,天色将晚,绯红的霞光染得街道似梦如幻,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人声沸沸,丝毫没有归意。一阵疲惫之感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让他只想躺在自家小院的树下,不收任何打扰地好好眯一会儿。这么想着,景泓眯了眯眼睛,抬步入画中。
真是不凑巧,今日终于能到医馆看看自己这些日子的不适究竟是得了何病所致,可大夫到乡下义诊去了,只有药童守着铺子。小药童抓药没问题,看病就为难了。景泓只好出了门,再寻他处去了。
拐过一个街口,便看见曹长明和元玠二人正走在一起,难得看到他俩没相互针对,相伴而行皆闭口不言,看起来两人神色都不太好。
“几日不见,二位可还好?”景泓迎了上去。
曹长明一看到他就露出了笑脸,和平常并无二样。“子玄,真是好几日未见了,你可还好?”
“我挺好的。”景泓笑笑,眼睛偷瞄了一下两人身后的医馆,不露声色。“只是你们二人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有吗?”元玠反问,一边眉毛不自觉上挑了一下,这是表示他内心不自然的一个动作。“可能是今日事务繁忙,累了。”
景泓笑道:“我近日也是,常常感到疲乏得很,原来大家都一样,我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呢。”
“夏日炎炎,热得人昏昏欲睡,这是‘夏乏’之病。”曹长明摇头晃脑,又开始他的胡言乱语了。元玠斜眼看了一他眼,一言不发。
景泓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不太对,就借口先回去了。二人也未强留,于是就此作别。
景泓医馆也不去了,兜了一个大圈,转回了自家门口。
进门时他还在想曹长明和元玠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秀才爹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来不及停下脚步直撞了上去。
“哎哟,爹,您怎么了?”景泓和秀才爹一般高,两人撞在一起把额头磕到了。
秀才爹也没想到会这样,揉着自己额头道:“你去医馆了么?”
原来是这件事,景泓顺口便答:“去了,大夫说就是寻常的‘夏乏之症’,不碍事。”
“真的吗?”秀才爹看起来紧张兮兮的。
景泓只觉得奇怪,怎么今天碰到的人都这般奇怪?“当然是真的了,药都没开。刚刚我还遇到了长明兄和元玠兄,他们也说夏日炎炎使人昏昏欲睡,和我并无二样。”
秀才爹这才作罢。“那就算了,你先把官服换下,来吃饭吧。”
景泓换了便服,出来吃饭。阿淼早就手脚利索地摆好碗筷,此刻在一旁抓着时间温书,只等菜上齐了,一家人开饭。陆姨和梁婶在厨房里忙活,梁叔进进出出的端菜,秀才爹坐在榻上垂头丧气的发着呆,好像忙碌的全家都与他无关。
“我爹怎么了?”景泓问阿淼。
阿淼道:“我也不清楚,老爷自从早上出去,直到下午才回来,回来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也不说话。问他他说就是走累了休息会儿,这都休息好一会儿了,也没瞧见他缓过来。”
不知是秀才爹又背着大家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日子以来他时而高兴时而沮丧,景泓曾多次问起,他都不愿意答。
景泓当做是平常,也不太在意,正好菜都好了,众人入桌吃饭。
景泓虽与秀才爹说他是由于“夏乏之症”引起的身体不适,但是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如此,面对桌上那些油腻的菜,他一样觉得反胃。如同前几晚强忍着吃了下去,回到房里又是大吐一场,景泓躺在床上,这次吐得厉害,吐完只觉头昏眼花气力全无。看来还是得正儿八经看次大夫才行。
过了几日,景泓收到了一封请帖,是今年夏日雅集的帖子。此次雅集定于元家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别院中。
雅集当日,景泓着一件墨绿色夏日薄衫,头上绑着同色发带,配着一根白玉发簪,好一个清清爽爽温润如玉的少年郎。
他随着文豫候一同前往元家别院,路上经过一处宅子,文豫候指着它道:“这原来是文家的别院,文相少年夏日时最喜呆在这里避暑。”
景泓看那宅子现下虽然破败,但隐隐还能看出以前的大户之势来,也不知原先文家还拥有它时,它该是何等的大气秀丽。
“文家把这处宅子卖了么?”
“自然是都卖了。”文豫候感慨万分,“文家从京城被贬,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带不走的该变卖的一件不剩,包括这处宅子。现在京城里就只剩下一个文豫候府了。”
“为何说是被贬?”景泓不解?
文豫候才想起景泓可能还不知道文家最后的结局。也是,文家的话题不宜多聊,景泓现在表面上和文家也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平时无事应当也不会有人向他提起。
“这事日后有时间再说吧。”文豫候把话题转开了去,“这次雅集到场的人大多是青年后辈,你若是想要挣得一席之地,可要好好使劲了。”文豫候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不喜争先,但是雅集上能崭露头角,也是文人间的一种认可。景泓虽然来京城已有两三年了,但他第一年为考生,专心备考,之后虽高中探花,但是无论在哪个宴会上他皆是隐蔽自身,从不爱出风头,以至于大家对这位探花郎不甚了解。
可是景泓自己没有出头的想法,自然无处使劲。
到了别院,下人早已恭候多时,景泓随着文豫候入了院中,发现已来了不少人,当中还有之前在文豫候府见过的几位老儒。看来此次雅集颇为重要,怪不得路上文豫候特别嘱咐他。
趁着文豫候与他们寒暄,景泓打过招呼后便与元玠往后院水阁去。
“你们家的别院好大。”一路走来,拐了几道弯过了几条廊,水阁还未到,景泓不由赞叹。“这别院的风景也是深幽别致的很,放眼望去处处皆是景。”
元玠笑道:“这是我家叔父亲自打理的,这院子虽说是元家的别院,其实早已在他的名下。不过他平常在外经商不常在京城,因此授意我等可随意使用。”
“你家叔父经商?”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虽然如今商道繁华,商人获利颇多,但是由于政府的制度处处受制。寻常人家还好,元家几代从政,早已成了京城官宦世家,出了个经商的后代,不说其他世家嘲笑,就是自家长辈竟能容忍?
“那有什么办法?”元玠耸耸肩,“我这位叔父从小就与常人不同,不喜欢规规矩矩地做事,就喜欢折腾。听说他是某一日突发奇想到账房去转转,没想到还让他经商的天赋显现了出来。从此他是一发不可收拾,硬是要出门闯荡天下。”
“那他现在如何?”
“如你所见。”元玠意指这宅子的景致。
景泓心下明了。这位叔父想必真在外头闯出些成绩来了,不然也不会有心情把宅子布置得这么赏心悦目。
到了水阁,见到了一些平日里颇有交集的朋友,景泓对曹长明也在其中感到惊讶。曹长明这个纨绔子弟对文呀画呀诗呀词呀七窍只勉强通了三四窍,这雅集来的都是京城文人中的佼佼者,他出现在这先不说显得不伦不类,就是他自己也未免受得了这股子文人自认清高的傲气。
“你怎么也在这儿?”景泓坐到曹长明的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