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 / 2)
今年的春天很快就过去了。春猎归来后,天气逐渐变暖和起来,单薄的春衫也变成了清爽的夏衫。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把自己捂得怎么严严实实的?”廊檐下,秀才爹和阿淼坐在竹榻上,一人端着一碗清热去火的莲子粥,景泓在屋里案前写着什么。秀才爹看他夏日炎炎还穿得那么保守,很是不理解。
景泓笔尖顿了一下,答道:“一向是如此的,爹爹您又不是今年才知。”
秀才爹吃完最后一口,把碗放在一旁的托盘上,心满意足的摸摸小肚子,感叹道:“也亏得你不是个爱发汗的体质,不然按你这么个穿法,早就捂出病来了。”
景泓没再回答,笔下线条流走,画的竟是此时廊檐下的秀才爹和阿淼二人。秀才爹虽已是不惑,但一张娃娃脸显得他小了许多,那垂头丧气式懒洋洋的坐姿比起一旁盘腿直腰的阿淼更显得少年气。阿淼这些日子也长了不少,白了许多,景家的日子自然是滋润的,把当初瘦瘦小小又黑不拉几的阿淼养成了一个俊俏提拔的小少年。
画着画着,景泓想起许久未曾问过阿淼的学习近况,于是开口道:“阿淼近日里学习如何?在学堂里可有好好读书?先生对你评价怎样?”
这本该是秀才爹一家之主关心的事,却一向是由景泓来代劳,阿淼也习惯的很,随口就答了上来:“近日还不错,先生夸我写字进步很快。读书嘛,近日读的是前代的一些诗词,左右不过是些怡情志趣的诗作,颇为好读。”
“嗯,有进步便是好的。若是将来考不中科举也是不打紧的,人还是要读些书,不管往哪里走,都能有底气些。”景泓点点头很是满意。
“嗯,阿淼知道了!”阿淼脆声应答。
恰好此时墙外有人在高声呼唤阿淼,是近邻一同上学堂的莫家小哥,跟阿淼的关系极为亲密,时常一块学习玩乐。景家一向是不会关着孩子在家里读书的,该玩的时候就尽情的玩,景泓嘱咐了阿淼两句,让他不要忘了时辰回来吃晚饭,阿淼记下嘱咐,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景泓的画也快好了,最后再润润色即可,也并非什么大家之作,偶尔画些简单日常的景物练练手,以防生疏罢了。
没了阿淼,秀才爹一个人倚在竹榻上很是无聊,于是下榻来,跑到景泓的身边,看他作画。
秀才爹文采不出众,这一手丹青倒是妙笔生花,虽不能跻身名家,也足以让人为之赞叹不已。只是秀才爹懒得教导别人,连景泓都是偶尔看上一看指点一下,他自己更懒得动手,兴致来了还行,硬逼是逼不来的。可惜秀才爹的兴致也许三五年都提不起来一回,这么想来,确实这两三年来书房里也未曾有秀才爹的新作了。
“嗯嗯,画得不错,颇有我的风范。”秀才爹看了一眼景泓的画作,看到乖儿子把自己画得那么少年,很是欢心。
景泓心知秀才爹的意思,心里好笑这孩儿爹实在容易满足得很。
秀才爹高兴,景泓也跟着心情愉快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何,前些日子秀才爹还显得郁郁寡欢的模样,近些日子心情开始好转了起来,每天见谁都是一副笑逐颜开,走路都要蹦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的开心。
景泓曾经询问过,但秀才爹装得很神秘,半分都不肯透露出原因来。景泓也不是追根究底之人,既然不愿意说,那他便也不再问了。
秀才爹正得意,发现一旁景泓的那碗莲子羹一点也没动,心想这孩子画画如此认真,连好吃的都忘了,真是个榆木脑袋。他端起瓷碗,舀了一口粥,喂到了景泓的嘴边:“啊~”
突然伸过来的勺子把景泓吓了一跳,他没什么胃口,本不想吃,但是此时秀才爹硬要喂他,那勺子下面挂着的汁眼看就要滴到他的画上了,他只好赶紧张口,吞了进去。
秀才爹很是满意,又喂了一口。就这样,原本得不到青睐的莲子粥被秀才爹一口一口喂给了景泓,景泓也不得不全都吃了下去。
“好了!”秀才爹拿着小勺子对着空碗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音来。景泓小的时候秀才爹给他喂吃的,每次喂完都会这么做,这样的动作已经好久未曾出现了,景泓不由有些怀念。
“对了爹,你上次拿了我那本《神异经》放哪了?我还想再看看。”秀才爹不是个喜欢读书的人,一时兴起拿了去,想必翻都懒得翻,还也是懒得还。
“在我房里那个檀香木的大箱子里,你去找找吧,我记得放那里面了。”秀才爹说着,拿着空碗飘出了门外去。
景泓害怕他再去盛一碗来喂他,刚好画也完成了,留着让它晾一晾,自己去找找书吧。
进了秀才爹的房间,那大箱子一点也不难找,入眼便是。景泓走了过去,将箱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是些京都里流行的玩物,秀才爹这全都有。景泓一看有些惊讶,这么些玩意儿得花多少银子,可家里的开销一切正常,梁婶也未责备秀才爹乱花钱,那这钱是哪里来的?
景泓未多想,以秀才爹的身手和脑子,偷盗的事他也做不来,他但凡壮着胆子来一回,那还不是官衙见的结果?不管他了,找到书便回房吧,难得安生几日。
找了找,很快便翻见了书,果然没有翻过的痕迹,拿来时是八成新,现下得有九成。
景泓拿起书,下面一个小盒子露了出来。这小盒子上刻着一个小儿童在庭院里玩球,看样子是有些年头的物件了。有些眼熟,但没想起平日里看到过秀才爹拿出来过。
一时好奇心起,景泓将那小盒子拿了出来,来到桌旁,将书先放在一边,打开小盒子看看内里的玄机。
盒子没有上锁,直接打开即可,说明不是什么藏着秘密的地方。里面放着几封信,看墨迹应当是十几年前的书信了,还有一块通透无暇的白玉,上面刻着一个“泓”字,正是他的名字。里面还有一枚印章,也是白玉做的,很是精致,但下面落款刻的是“文景泓印”,这应当是他还小时秀才爹给他做的,但是上面的字却不对。这个“文”字是个什么意思,景泓一时想不明白,既然是秀才爹请人雕刻,何况私印也就那么几个字,应该不会犯错才是,难道是秀才爹有别的说法?
虽然对印章想不通,但不过这盒子里的东西都明确的告诉他,这里面装的都是关于他的东西,看来盒子面上刻的小孩子就是自己了。景泓真是记不起来小时候他还是个好动的孩子,家里的庭院原来是有一颗那么大的树吗?可惜这刻画太过简洁,看不出是什么树来,记忆中也不记得这么一棵大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