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萧帝X柳怀山)(1 / 2)
路千重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一家在边境的生活,他们是被发配边疆的罪人,而他是罪人的后代。
边疆苦寒之地,祖父的身体一到那里便不行了,纵使监头得了指示对他们多加照顾,祖父还是不行了。
离开京城时路千重还未出生,他是到了边境才生出来的,他出生后没有享过一天的好日子,所幸祖父身为太傅朝中有不少他的学生,在暗中疏通了关系,让他们一家没有其他犯人那样那么难过。
路千重的出生好歹给家里带了一丝希望,尽管日子很苦,爹娘和祖父对他很是疼爱,把当时能拥有的最好的都留给他。他懂事之后,父母没有让他干过一天的活,而是让他和无法劳作的祖父一起呆在屋里,祖父没有书本也没有笔墨,于是便口口相传教他那些古圣留下的经典。可以说路千重还未识字之时便已经会背《尚书》了。
边关的日子有多苦,他从疲倦的父母身上看得到,从垂垂老矣不得安享晚年的祖父身上看得到。屋子里冬天都带着发霉的味道,身上的衣服永远是破的。他本该是京城最受人尊敬的太傅府长孙,如今却是卑贱的阶下囚。
好在他没有经历过富贵,也无从怨恨,父母和祖父皆没有教与他去怨恨这一切的来源,而是希望他将来能金榜题名,堂堂正正为一家人沉冤得雪。
梦里阴暗潮湿的屋里有一道金色的阳光,斜照在祖父的身上,路千重陪在他的身边,看着阳光中不断上下飞舞的尘埃。他觉得自己和这些小小的飘在空中的小东西没什么不一样,很容易就在这世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地离京城有千里之远,千重之隔,祖父这辈子是无法再登大殿为自己陈冤昭雪了。”祖父的声音很哑,那是常年咳嗽坏了嗓子所致。“千重,远方虽长路漫漫,路有艰险阻隔,但祖父希望你能坚强克服,登上大殿,为我们路家沉冤昭雪。但是如果他日能力不足,也切不可做出那些有损我路家声誉之事。此事不是复仇,而是申辩,你不必怀有恨意。错的不一定错,对的也不一定对,你长大后就会明白这世间不是只有这般阴暗潮湿冰凉的所在,还有许多温暖之处值得留恋。”
当时的路千重似懂非懂,只是他从祖父浑浊的双眼中已经看不到生的希望了,那一片混沌里透露出死的颜色来。
第二天一早,祖父再也没有能醒来。
北境的风雪冷得刺骨,小小的路千重在雪地里走着,身后是一串长长地脚印。他不知道小小的自己要去哪里,这片雪原辽阔无边,又冷得让人绝望。
路千重在梦中冷得发抖,全身瑟缩起来。萧帝睁开眼,将人抱紧,替他盖好被子不再让他受一点风雪。
太后一年多未见,还是那样的雍容华贵。路千重进去时,她正在亲手缝制一只虎头帽,而在她的边上,显然已经做好了一只。
路千重身后不适,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可在太后面前失了态。毕恭毕敬地施礼,入座,在常人眼中别无二样,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身子有多难熬。
太后笑道:“是有段日子没见了,柳侍郎可还好?”
“回太后,草民一切都好。”太后虽称他为柳侍郎,但是路千重早已不是什么侍郎,昨日种种已经随着柳怀山这个名字死去,如今的他只是一介草民罢了。
太后点点头,又道:“哀家已经看过阿饱了,很是可爱,与雀儿很是相似,都是活泼的性子,闹腾起来真是愁死人了。”
提到孩子,太后脸上的笑容越加的亲和慈祥。说到雀儿,太后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雀儿不在哀家身边,也不知道阿澈那小子能不能把他给照顾好。不过好在还有景泓这孩子,倒也不必多担心。”太后抚摸着手中还未做好的那只虎头帽,想着雀儿的模样,“现在好了,有阿饱在哀家身边,总算是补上了心里头那点空缺,不然最想念的人不在身边,总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落不到地面上。”
路千重听得懂太后的意思,只是他没想到连太后都来当萧帝的说客。
“草民记得,太后曾说过,草民不该当这笼中之鸟。”
太后叹了口气,道:“现在想想哀家有什么资格与你说这般话?哀家又何尝不是一只笼中鸟?哀家本愿放你离去,可谁知陛下终究还是不肯。哀家老了,左右不得陛下,也不想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与陛下成为一个屋檐下的陌路人。”
路千重不语。
他知道太后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希望陛下没有将他失踪的事情怪罪到太后的头上。说到底,这是他与陛下的事情,将太后牵扯进来也实非他的本意。
“哀家知道你不肯,也不愿,但是哀家亦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变得癫狂暴怒。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哀家是怎么过的,后宫是怎么过的,朝堂又是怎么过的,你都不知道。哀家不是要你来顶住陛下的怒气,而是希望你能化解他的戾气,还朝堂一个太平,亦是给天下一个安稳。”
从凤仪殿中回来,还未进门,就听到萧帝暴怒的声音,还有东西破碎的响声。进了门便看到一群奴才跪在地上,围着暴怒不止的萧帝。
“他还反了他!朕是皇帝,任用何人是朕的权利,容不得他人置喙!”
路千重刚听了这么一句,一不留神就被飞过来的一只瓷杯砸在柱子上飞溅过来的碎片割破了脸。
“啊!”他身后的宫女见状吓得惊呼了一声,引得萧帝回头看来。
萧帝一看也是惊呆了,他没想到路千重竟站在那处。他快步走过去,将路千重已经上领子里的碎片都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边让人传太医,一边挥手让奴才们都下去。
屋里空了下来,萧帝拉着路千重到内室里去,将他的衣裳脱了去,好确保那些瓷器的碎片没有遗漏在衣襟里。
他亲自给路千重换了新衣裳,让他远离着脱下来的衣裳坐下,拿了面巾沾了水给他将脸上的血迹擦去。路千重一言不发,由着他做这一切。
想到太后说的“癫狂暴怒”,原来竟是真的。
刚醒来那会儿他就听到萧帝的语气很是不对劲,萧帝自小就是储君,比任何人都能拿捏自己的情绪,很少有能让他动怒的事情。只是当时路千重只以为是因为自己出逃的缘故让他很是生气,却想不到是这段日子以来他的不在让萧帝变得患得患失,极易暴怒起来。
太医很快来了,萧帝让他仔仔细细地给路千重看了脸,又吩咐下人将换下来的衣物处理好,包括他刚才扔衣服的地方都仔仔细细地检查好,一点瓷渣都不能落下。
宫女太监们手脚麻利处理着,对萧帝这不同寻常的紧张和怒气没有丝毫不解,路千重觉得不是他们惧怕此时的萧帝,而是他们已经习惯了。
太医处理好伤口之后便退下了,其他人也都出去得干干净净。萧帝强迫路千重与他对面坐着,他凑近了仔细地看着那道不深的划痕,眼睛要急出血来的样子,路千重觉得被他捏着下巴微微的疼。
“我没事,只是小伤口,你不必担心。”路千重将萧帝的手拂开去,他本以为对方不会放手,却没想到很是轻易挡开了去。
萧帝没有硬抓着他,只是被他拒绝时,那空荡荡的手好像什么都抓不住,让他心中很害怕。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那里。”萧帝解释道,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路千重面无表情。
萧帝想说什么,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又无法再说出口。
晚上用了饭,萧帝到御书房里处理朝务,福公公没有跟着去,而是留下来照顾路千重。
路千重陪着阿饱在玩,阿饱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适应了宫里的生活。宫女们给他准备了许多好玩的小玩意,都放在他面前任君挑选,阿饱正目不暇接,每个小玩意他都要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