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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庭阶玉树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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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谢沁所料,那封召他入省台的制书到底教在京的冯昭辅给拦住了。原本传旨命谢沁入京的使节周宣十分不好意思,谢沁自然知道这也怪不得他,也未曾想过要怪他,只见他书生气十足,且又很有些呆板外露的良善,不免有些好笑。

周宣今年不过弱冠的年纪,舅舅是太常寺卿沈承轲,以门荫入仕,补了校书郎的职,今次出使是他自请之故。他早年在长安时便听说谢洵的名声,后来谢洵被参奏离都,桩桩件件的罪名亲口认下,便很有些愤然,连带对谢沁亦无甚好印象。孰料李玚竟要昭义的谢沁入京,便更是痛惜于圣人不计谢洵的过失,仍旧任用谢沁,致使圣德有损,却不想到得昭义后所见所闻与心中的猜测全不相同,故而如今见谢沁时,他很有些羞惭的讷讷了。

传旨时谢沁正在府中莳花,耐心听他将李玚新传来的旨意读完只止水一样地笑了笑,将那谕旨接了,而后谨守礼数地送周宣出门。

午后他仍旧往节帅府中去,萧庭命仆从将他带至书房,又教人退了出去,等室内唯有他二人时方很是笃定地笑道:“冯昭辅此举乃自寻死路尔,莫说皇上,我瞧纵使长安长公主也未必肯容他。只可惜了你家幼弟,此番被贬,可不是冯昭辅不依不饶的缘故么?倒是皇后星浔纵淑,竟一句劝也没有,她现怀着孕,若是开口求恳,圣人也该顾着些。”

谢沁闻言,摇首失笑道:“我家婳儿的性子便是皇后的性子了。节帅只瞧婳儿,可是个会求恳人的么?况且阿洵的罪责是他自己认下的,有什么法子。”

“这些都不要紧,我另有个疑惑。”萧庭默然思索良久,向谢沁低声道:“冯昭辅能有今日,绝非那些沉不住气的庸碌之人。子含,你说他一力阻你入京,是为着什么呢?”

此间暖烘烘的,谢沁闻言沉思,渐渐地,一缕凉意从心底渗出,忍不住裹了裹大氅。他想起当今的圣天子即位以来对文臣武将的态度,那些成股窜出的疑惑忽然分明了起来。

“圣天子虽年轻,却有城府。”谢沁叹了口气,“咱们先看着罢,纵有什么,现放着襄王殿下和长安长公主呢。”

“阿兕儿姑母并不是病死的。”范阳节帅府内院的花厅里烧着瑞炭,李祁抱着手炉斜斜歪在摇椅上,向对坐的李策告诉道,“阿冯子大约是知道这件事的,阿爹以为如何?”

李策身着常服,面上带着少有的闲适之色,闻言也不惊怒,只淡淡一笑:“我倒想知道太后如何。”

这话中意思甚深,李祁垂眸思索良久方明白过来,轻笑出声来:“正是呢,阿冯子不教长姊回来,便当真是为着大楚么?”

父女相视一笑,极难得的温情。李策想起什么似地道:“前日泱儿来的信上说师相的病已好得多了,你记着教人把那些药材换成滋补之物。”

转眼已到了除夕之夜,长安城里金吾不禁。除夕的宫宴被置在东内的文明殿,殿中歌舞升平,安平公主李虢儿在席间将一杯花椒酒端起来,亲自上前奉给李玚,一面还笑眯眯道:“虢儿听说昨日有人给阿爹报祥瑞,说是见华清宫里李树连理,隔涧合枝,想来是要应在阿爹身上的。”

李玚见她活泼爱动,说话时稚气未脱的模样甚是招人怜爱,便欲多同她说几句,遂伸手接过那花椒酒,尔后接口问道:“那虢儿以为,那祥瑞主何吉凶呢?”

“自然是主吉了。”李虢儿先是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偏头想了许久才接着开口,语气中却已然带了几分不确定,“《南史·垣崇祖传》中载‘木连理,上有光如烛,咸以善政所致’,《白虎通》里也有相类的记载,既如此,大约是上天赞许大家的政理罢。”

孩童清脆的声音在文明殿里传开,与宴之人皆是宗室,旁人也就罢了,王素闻得此言不由立时蹙起眉头,她并不记得李虢儿是这样爱在人前卖弄的孩子。

对坐的昭媛沈氏却接口笑道:“安平公主博闻强识,真正是教人羡慕王昭仪的好福气呢。”

李玚身侧的谢懿含笑赞道:“虢儿平日里便聪明得紧。”

一时间几个嫔妃所言便多是称赞之词,却听得李玚嗤笑一声,向李虢儿道:“你小小年纪,哪里便去读《南史》了,只管说你想的,不要怕。”

李虢儿闻言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松了口气,果真笑吟吟的上前拉住了李玚的手臂道:“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阿爹,虢儿自然是没读过《南史》的,就连那《白虎通》也还认不全字呢。虢儿只听说昔人有诗,曰‘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便想着说不定是要应在阿爹的姻缘上了呢!”

她此次的话说得直白坦诚,倒教李玚怔了怔:这小小孩童,已经知道什么是长相思了么?可他末尾只从最不要紧的地方问了一句:“你读白乐天的诗?”

李虢儿点了点头,笑盈盈地道:“娘子说乐天的诗尚质,现在读来正合宜。”

宫中妃嫔不少,然则能在宫宴之上,众人之前担得起李虢儿唤一声娘子的,自然便唯有皇后谢懿。

“既如此说,想来那连理的解,也是娘子告诉你的了……”李玚随口道,“既然娘子告诉你乐天的诗读来合宜,那你便诵一首罢。”

“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李虢儿诵完,见一旁的谢懿微笑赞许,心下欢愉,眉眼间更添亮色。

李玚颔首道:“虢儿的学问不错,阿懿同朕说过,《论语》和《孝经》都读了,在你这般年纪已是难得了。”言毕他向谢懿和声道,“这也是阿懿教导有方的缘故。”

一时殿中似有一阵寂静,就连殿中的乐舞都没能让殿上显得热闹一些。昭媛沈氏偏头看向昭容苏氏,见她面上也无半分佳节的喜色,遂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已又是温婉如水的模样。

李虢儿的眼珠微微一转,神色闪了闪,尔后她又露出几分好奇之色,追问道,“大家还没告诉虢儿,方才虢儿说得对不对呢。”

“都不对。”李玚沉吟片刻,才和缓道,“唐朝太宗皇帝在位,贞观十八年十月八日,山南献木连理,交错玲珑,有同罗目。太宗却不令百官致贺。”

“为何呢?”李虢儿听得怔怔的,不由仰面追问道。

“太宗皇帝说:朕观古之帝王,睹妖灾则惧而修德者,福自至;见祥瑞则逸而行恶者,祸必臻。”李玚低声道,“所以无论虢儿方才解的哪种,都不过是顽笑,听一听也就罢了。先朝炀帝好闻祥瑞,仪鸾殿的笑话至今未弭,朕又岂敢耽于祥瑞之论。”

他末尾的话李虢儿因不知典故听得似懂非懂,下意识地看向谢懿。李玚见此便松了手,拍了拍她的肩笑道:“阿懿既能教你《南史》,便能教你仪鸾殿的典故了。若有什么不通的,只管等阿懿闲了去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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