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还以为你有了呢（1 / 2）
唐映从福利院出来那天，是初秋的一个艳阳天。
唐元和曹芸不想让他头一次回家就去挤公交车，便从工厂借了车来接他，说好的早上十点半，夫妻两九点多就在福利院门口候着了。
小唐映本来也没什么自己的衣服和玩具，当初两手空空地来现在又两手空空地走，只有两个阿姨和院长出来送他，他们站在铁门前和他道别，喊得是他的新名字。
“唐映，记得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唐映点点头，乖巧地和他们挥手道别。
等三人上了车，曹芸从副驾转过头来，瞬间塞了一盒上面全是外文的巧克力到他手里：“映映，饿了吧，吃点糖果。”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事实上唐映的确非常爱吃糖果，只是福利院的糖果发放时间很有限且还都是些比较廉价的品种，水果糖没有水果味儿，奶糖也没有奶味儿。
唐映把那盒巧克力抱在怀里没敢拆，哪怕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早已经黏在了糖盒上。
“谢谢，”他软软的说：“我回去再吃。”
曹芸觉得他懂事的有点过分，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对对对，咱回家吃，回家吃。”
从枫城福利院到新康小区大约四十分钟车程，又赶上堵车，到家都差不多中午了，上楼时刚巧碰见柴家的媳妇儿王倩带着女儿出门，看见三人便笑盈盈的打招呼。
“哟，这是把小唐映接回来了？”
唐家在领养孩子这件事情在邻里间早就众人皆知，认准了小孩之后他们还给大家伙看过照片。
“是啊，唐映，叫倩姨。”曹芸热情的给双方介绍：“还有，这是你娜娜姐姐。”
四岁半的柴娜从看见三人起眼睛就一直盯着唐映看，曹芸完成介绍后第一时间就放开妈妈的手朝对方扑过去了。
“唐映弟弟你好！”
唐映因为先心病从来瘦小，柴娜长得比他高也比他壮，扑过去的时候撞得唐映往后退了一步，“唔”的一声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柴娜你小心一点！”王倩看着自家像饿狼扑食一样的姑娘哭笑不得：“你不要看见弟弟好看就激动成这样，咱矜持一点成不？”
小小年纪颜控就已经深入骨髓的柴娜显然不懂什么是矜持，拽着唐映就没打算放开，把对方的手都掐出了红印子。最后两个母亲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分开，柴家母女两接着往楼下走，王倩顺口问她：“你是喜欢焦孑弟弟还是唐映弟弟？”
柴娜连一秒钟都没有迟疑：“唐映弟弟。”
想起陪着柴娜已经玩了三年的胖子焦孑，王倩内心复杂地问：“…就因为唐映弟弟长得好？”
“嗯，唐映弟弟好看，虽然有点脏。”柴娜回答的一脸坦然，想想还添了一句：“妈妈，我可以给弟弟洗澡吗？”
看着自己才四岁就已经耽于男色的女儿，王倩抬手捂住了脸。
那头唐元和曹芸领着“好看的唐映弟弟”终于回到了家。唐家住在这栋居民楼的六楼，爬上楼层曹芸掏出钥匙插进深绿色防盗门的钥匙孔里，回头对唐映说：“映映，我们到家了。”
闻言唐映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多，眼睛里甚至大部分还是茫然，似乎对“家”这个概念非常得陌生，不过等门一推开，唐元牵着他的手将他带进窗明几净的客厅时，小唐映双眼一亮，被捏住的手心开始微微发热。
这是很规矩的两室一厅，客厅方正，坐北朝南，从窗户投进来的阳光尚好，白净的瓷砖被映的发亮。放眼看过去茶色沙发，木色茶几，白瓷瓶里两支桂花开得正好，将房间熏得一室清香。
“映映，你来。”曹芸踩上拖鞋招呼唐映去看他的卧室，没想小孩却没动，只是迟疑看着养母热情的拐进了里面的房间，穿着有些脏旧的波鞋的脚微微动了动，又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你看你妈高兴的都忘了，先换鞋，”唐元倒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主动从鞋柜里将之前给他准备好的儿童拖鞋拿出来。
是米老鼠图案的小拖鞋，崭新的。
小唐映沉默了会才缓缓将脚踩进去，感觉软绵绵、毛茸茸的。
接下来的十分钟曹芸热情地带着唐映把家里转了个遍，从刚刚布置好的小孩卧室，到两夫妻的主卧，再到厨房和洗手间，转了一圈大人都感觉到饿了，曹芸走进厨房从门后面摘了条围裙挂在脖子上，笑容明艳的打发两父子：“去看电视去，等你妈给你露一手。”
唐映不知道曹芸的“露一手”是什么意思，只能乖乖的挨着唐元坐在沙发上看养父给他调的动画片，是一只灰色的猫被一只咖色的老鼠捉弄的团团转的故事，他心思再重到底也是个小孩子，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等曹芸踹开厨房门招呼唐元去端菜的时候，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浓郁的菜香已经弥漫了整个屋子。
曹芸原来在食堂工作，学烧菜学了好几年，若是诚心诚意可以给人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此刻她也是难得的倾尽全力，一个小时拼了整整一桌菜肴，加上昨晚就炖好的鸡和红烧肉，还有虾、鱼、小孩子爱吃的炸肉丸子，蔬菜类煮了甜南瓜、豌豆苗，还炸了鸡蛋饼，凉拌了一个海带丝。
小唐映被推到餐桌前的时候整个人都迷糊了。
这么多不同种类不同形状不同颜色的食物他以前见都没见过，鸡肉炖的烂烂的，红烧肉也油光发亮，大虾热气腾腾，蔬菜清甜可口，鸡蛋饼和肉丸都炸得酥脆美味。
每一样都胜过包菜炒肉渣一百倍有余。
小唐映肚子里“咕噜”叫了一声，手正缓缓地朝筷子摸过去，突然听见曹芸喊了一声：“等等！”
他下意识的身子一抖，手立刻缩了回来，圆溜溜的眼睛惶恐的看着她。
“先洗手。”曹芸因为他受惊小动物似的眼神心里又酸了一下。
洗手间不大只容得下两个人，曹芸站在唐映身后拥着他帮他洗手，香皂的味道很好闻，白色的泡沫软软地铺在手上，唐映好奇的看着自己原本有些黑乎乎的手慢慢变得白嫩嫩的，还泛着香气。
“好了，”曹芸心满意足的看着他：“去吃饭！”
餐桌上的饭菜远不止三个人吃的量，再多三个人估计也绰绰有余，唐映坐在唐元和曹芸中间，夫妻两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孩子碗里的菜眼看着就一直没少过。
“慢慢吃，多吃一点，看你瘦的。”唐元夹了一只虾放进他的碗里：“你妈这是使出看家本领了，我平时都没得吃。”
“别光顾着吃肉，蔬菜也是要吃的，”曹芸又见缝插针的给他夹了块南瓜：“不然营养会不均衡。”
可怜小唐映原来每回吃饭都只有干巴巴的一盘米饭加配菜，这是头一回感觉到了被源源不断的食物所支配的恐惧。他不敢拒绝两人的善意，只一味的埋着头无论给什么都照吃不误，等曹芸反应过来他脸色不好时，他已经胃里抽抽地痛了起来，止不住的呕吐感一阵阵的往上涌。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事后曹芸带他去厕所吐了一阵，她蹲在唐映身边一边给他拍背一边有些生气的指责：“吃不下你就说啊！”
唐映可怜的佝偻着背，一张小脸白的像纸，嘴唇微微抖着，细细哼了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