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金美玉(7)(1 / 2)
全市统一九月一号开学,八月二十九号军训,古人所说的八月流火在二十一世纪显然不管用了,八月末的江苏又热又潮仿佛一个火力全开的蒸笼,严零抱着返校时领的迷彩服长吁短叹,已经能想象出自己在烈日下半死不活的怂样了。
长吁短叹也没用,八月二十九号清晨六点半,严零同学换上迷彩服,背上小书包,哭丧着脸准备接受高中生涯的第一遭苦难。
市里排得上号的中学一共八所,分别用一中到八中命名,盐城三中堪堪挤进上位圈。
“一中分数线高得变态,二中是外国语学校,专教留学生。”,常开心唾沫横飞地科普,“咱们三中位置那么偏,教学资源也够呛,能挤进市里前三…啧啧啧,鬼知道上面几届经历了什么。”
“我现在退学去找爸妈还来得及吗?”,迷彩服不透气,严零刚到学校就出了一身热汗,他趁人不注意,偷偷把袖子挽到最高。
“来不及了大哥,走吧。”,常开心拉起严零,迈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步伐,和三种白底黑字的校名招牌擦肩而过。
接下来就是找教室、点名、列队出操,常开心是傻大个,严零中等身材,两个人在队伍里被隔得远远的,连眼神交流都够呛,严零索性放弃交流了,趁教官还没来,先把班里五十来号人认了个差不离。
五十五位同学听上去很多,实则一大半都是熟面孔,这归功于永汤的低人口流动性和严零的交际能力,于他而言,竹马遍地走,青梅朵朵开,绝不是一句空话。
阮星月在踏入校门的一刻就有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被到处张贴的励志标语无限放大,她慌了,卷起一缕刚烫完的长发抬头四顾:“这破学校…不会真要剪我头发吧?”
她用手肘狂杵身边的严零:“零啊,你说句话呗。”
阮星月以前就住严家隔壁,她和严一不大对盘,倒是和严零玩得挺好。
严零:“上届是最后一届规定女生头发过耳的,放心。”
“可以,还是你消息灵通。”,阮星月一听不用剪头发,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再告诉你个好玩儿的。”,严零指指教室门口贴的学生姓名,“刚才点名的时候听见没?我们班有个女生叫丁星月。”
阮星月不卷头发了:“靠,有我漂亮没?”
“不知道,你得自己去看。”
军训是男女分开的,队伍动了起来,严零跟着前面的男生先走了,阮星月还在原地愤愤不平着。
站军姿的主要步骤包括但不限于把一列学生分成两半、排成方阵、拉到太阳下暴晒,严零班上分到的教官是那种皮肤黑红,声若洪钟的经典款,并且对“整齐”抱有异乎寻常的执着,他不停摆弄每个学生的位置,常开心本来站在一片树荫的边缘,结果也被教官挪了出去,头顶着明晃晃的阳光遭罪。
严零个头中等,正好在队伍中段,一分为二后,和常开心并肩站在方阵末端。
看到常开心也加入了腌肉的行列,严零忍不住幸灾乐祸:“哥们,爽吗?”
常开心用力眨眼,把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挤出去:“爽,太爽了。”
严零憋着气窃笑。
常开心:“喂。”
严零:“啊?”
常开心目不斜视:“你身体行不行啊?”
教官在前面那排转悠,马上就要到自己这来了,严零争分夺秒地摇头表示自己能行。
常开心不说话,等到教官炯炯有神的目光离去,两尊木头人才恢复生机。
“看到我左边的傻大个了没?他叫韩扬”,常开心道。
韩扬相貌堂堂,虽然算不上帅哥,也甩了真正的傻大个常开心八条街。
严零笑他:“今天本来就热,你妒火上头,烧不烧得慌啊?”
常开心:“啧,谁让你看脸了啊?注意观察,人家站在树荫里。”
今天艳阳高照,偶有微风,韩扬的位置不错,每次起风时,头顶茂密的树叶能伸过来一点,正好罩住他这个人。
严零:“你想干什么?”
常开心伸长脖子看了看,教官不在前面,放下心来:“你跟他换个位子,歇口气吧。”
严零反复看着韩扬紧绷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点人类的表情:“他肯答应?”
常开心:“他说没问题,哎,一会儿你再跟我对调啊,我也想歇会儿。”
严零一想,这样也没什么损失:“行,那你过来点。”
方阵从左到右分别是韩扬、常开心、严零,严零打算先和常开心换位置,再和韩扬交换。
教官不在跟前,也不在队伍前面,严零放松了警惕,他和常开心一起数了三个数,分别往对方的一侧飞快闪身——
严零一步还没迈出去,后脑勺被人抓住,往回一带,摇摇晃晃地又回到原位。
常开心和严零转身看去,那个脸庞黑红的汉子就站在他们身后,眼里闪出刺人的目光。
刚才怎么就忘了检查身后呢!
没招了。
常开心:“是我!”
严零:“是我!”
两人的认错速度太快,教官准备好的一声怒吼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憋得脸上的高原红愈发浓郁。
严零在漫长的作死生涯中得出经验:先出牌的总有天然优势,不管多心虚,一定要先发制人。
他毫不犹豫地把常开心摘出去:“我热得受不了,想和韩扬换位置,我的错,你罚我吧。”
严零感觉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重量在提到“韩扬”这个名字时达到了顶峰。
隔壁女生方阵里也听到了,窃窃私语互相问着韩扬是谁。
阮星月黑着脸,冷声道:“混混韩三的种,在台球厅帮人看场子的。”
隔壁方阵同时响起一声怒吼,盖过了阮星月的声音。
“有没有把纪律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