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4)(1 / 2)
破天荒的,李如绵梦到了冯如川和蓝玉。
这两个人很少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李如绵坐在一把木头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争吵。
冯如川和蓝玉吵得不可开交,冯如川率先拔出枪,顶在蓝玉的肩膀上,而蓝玉也难得爷们了一回,不进反退,抵着枪口高声:
“让他去!他有这个权利看!我不管你在怕什么!老子今天偏就要和你杠到底了!”
李如绵噗嗤笑出了声,蓝玉从来没有用“老子”称呼过自己,他一般都是用的“人家”。
冯如川没有说话,“咔嚓”一声将子弹上膛,试图用这个动作逼退他。
蓝玉被蛮力顶得步步后退,直到脚下再也无路可退,李如绵往那里看去,入眼的只有黑暗,像游戏中没渲染好的边际。
蓝玉对李如绵大叫:“你进去啊!把门打开进去!”,与此同时,冯如川开了枪,一枪过后血花飞溅。
李如绵的心脏狠狠一跳,以为蓝玉会被颗声势骇人的子弹杀掉,然而硝烟散尽后,他仍好端端地站在梦境边缘上。
蓝玉举起右手,本该有小指的地方血肉模糊,指着一扇铁门催促:“快进去!快点!”
李如绵简略扫视自己所处的空间,蓝玉指的铁门正对自己,看起来有些像医院手术室的门,背后是一堵高墙,摸起来像牛皮纸,墙上的褶皱线条很直。
李如绵站起来向前走去,冯如川见状,一把将蓝玉推了下去,他消失在无边黑暗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冯如川端起枪,指着李如绵说:“不行。”
李如绵想了想,道:“那门后是什么?你告诉我,我就不去看了。”
冯如川阴森森地笑道:“秘密。”
枪声一响,李如绵侧身去躲,匆匆一瞥之间,他发现冯如川的右手也缺了一根小指。
在别人的视角看来,病床边的男人睡得好好的,忽然原地抬头,睁着眼,目光空洞,头发凌乱,和起尸有得一拼。
点滴瓶还剩一小半,严零睡着,手背上扎着针,皮肤被药水沁得冰凉,李如绵脱下外套替他盖上,稍微缓了缓,耳边全是梦里冯如川阴沉的笑声。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秘密”,究竟是“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的意思,还是说门后的东西就是“秘密”本身?
哪怕在梦里也不愿意把话说清楚啊…李如绵深觉无奈。
墙壁的质感和横平竖直的线条都让他联想到上个梦里的纸箱,相似的场景让李如绵认为这两个梦应是先后关系,这一个承续了上一个。
这样看来他至少还有点进步,没有一直在箱子外止步不前,而且内在小孩不见了,出场人物换成了蓝玉和冯如川。
蓝玉一直在劝说李如绵,劝他用人道的方式对待严零,哪怕实验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所谓的“人道”之说。
蓝玉始终畏惧做决定,不敢赞同李如绵解剖严零的想法,因为他一旦这样做了,等于手上也或多或少沾上了严零的血。
冯如川和蓝玉恰恰相反,他最不缺决断的能力,李如绵被剁掉的那根手指就是证明。
手指…
梦中的冯如川和蓝玉都缺了一根小指。
李如绵看着自己残疾的右手若有所思,也许这两个人并不指向真实生活中的他们,而是李如绵自身的子人格披上了别人的皮。
这样就容易理解了,冯如川代表恶,蓝玉代表善,争吵代表激烈的内部冲突。
梦境往往是用来表达欲望的,且是隐藏在“本我”之中,最隐秘、最直白的欲望,门后的“秘密”就是李如绵的欲望。
“本我”只遵循一个原则——享乐主义,它无意识、非理性,像一匹不受控制的野马,如果那个“秘密”来自本我,那它必然不能见光,李如绵清醒时懂得这一点,在梦中也是一样,正因为他的防御机制起效了,所以才会有冯如川开枪阻止的一幕。
但他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无法解答。
严零的点滴快打完了,李如绵付清了药费,按铃叫人过来拔针。
他慢慢将卷起的袖口放回去,手背上温柔地覆着一层光,随着轻缓的动作细细滚动,骨骼和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这样的身段穿白衬衫黑西裤简直自带圣光,小护士看得少女心砰砰直跳,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不等病人醒过来吗?”
“不用。”,李如绵笑笑,“他现在一定在生我的气。”
他道过谢就走了,当真没再等严零醒来。
医院楼下就是轻轨终点站,站外拉着几十条缆绳,挂着喜庆的彩色小灯泡,这些装饰都是为上午的集市准备的,集市结束后,缆绳和灯泡也很快要拆了,今晚是最后一次点灯,李如绵踏过满地缠绵灯影,小臂上搭着一件挺括的黑外套。
护士靠在窗边看着,直到看不见他了才依依不舍回转,十分惆怅地伸了个懒腰。
严零下了床,眼睛睁得滴溜圆:“他,刚刚,出去了?”
护士的懒腰伸到一半:“呃?”
“谢谢…不对,3Q!”
严零就当护士默认了,翻出外套穿上,火急火燎地往外赶。
他冲出医院大门,坐上向下的自动扶梯,抽出手机打字:你倒是出来让我见一面啊!
豌豆先生又是秒回:喜欢什么颜色?
李如绵发完信息,坐在站台边的花坛上,长腿无聊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