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他微微后仰着头,却没有推开她。
我有些木然的尴尬,仿佛撞破家长亲热的顽童。
所幸那是楚令尘,从不色令智昏的楚令尘。他在听到帘子声的一瞬间就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那几乎将要把整个胸脯都压在他身上的女人。
他沉默地瞥了我一眼,逆着光我看不清,也不知道他是在怪我破坏了他好事还是其他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
“楚令尘,哪儿啊这是?”
“诊所。”那女人先一步开口了。
她侧过身来笑吟吟地看我,用她那双眼尾上翘的妩媚的眼。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向她。
她眼波流转,轻轻巧巧地笑,说:“你家宝贝弟弟醒了,那我先走了。”
然后她捏着自己的手包,转过头来同我告别,“再见,小朋友。”
接着向楚令尘告别:“再见,楚警官。”
她说出“楚警官”这个称呼的时候,刻意拖长了尾音,像是在提醒什么一样,但我又觉得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了——她捏着那个镭射的手包,用四方形坚固的硬角抵在楚令尘胸口上,言辞暧昧:“虽然你弟弟很好看,但是下次见面可别再带他了。”
楚令尘一脸嫌恶地挥手打掉她的包,冷冷道:“你也没机会再见到了。”
“谁?”她被打掉手也不生气,反而一脸好奇,眨着眼睛,模样娇俏得很,“你?还是你弟弟?”
楚令尘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耐,也不回答她,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一把把她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室内瞬间暗了下来。他站在门口面向着我,眼睛在晦暗中反而更加发亮,像是一小块反射光线的玻璃。
我有好多事想问他,想问问他这是哪儿,想问问他在我昏睡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我还想问他哪儿有大白天关别人诊所的门的?人民警察难道就可以滥用职权影响别人做生意吗?
但是相比起这些,我有一个更加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她是不是温园?”
楚令尘似乎没想到我会首先问他这个问题,背在身后的手反锁了门,慢吞吞走过来,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和温园长得好像……”其实我也知道,那女人一看就不是温园,她比温园长得成熟多了,怎么也得有三十多,而我遇见温园在我二十五岁,那时候的她才二十出头。
可我还是忍不住把那个女人和温园联想到一起,我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好像啊……?好像温园……”
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楚令尘坐到了我身侧,他离我那么近,声音却好像离得很远:“是与不是又怎样呢?你想找到陈温园吗?”
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却又像是淬了冰一样,刺痛着我让我难受:“找到她又怎样?向她道歉你害死了她父亲吗?”
伴随着他的话语,我脑子里又响起了海浪敲打船舶的声音,一声又一声,那是一首悲歌的前奏,然后是枪声,高高低低,是乐曲中的变调,紧接着肉体撞击甲板发出沉重的闷声,为接下来的高潮结尾做着铺垫。
我恐惧地捂住耳朵,大脑却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温园的眼泪是最后一个音符,重重地落在了我的手心。
海水和血水一起包裹着我,我的身体被冰冷和火热同时伤害着,我咬住牙,感觉到楚令尘保住了我。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推开他——可是我太冷了,我又太热了。
我没有办法。
“小七,”楚令尘贴着我的耳朵低语,“你不用在意她,你是新的小七,她是旧的陈温园。”
我发着抖,反驳他,“不。”
“这世上只有一个成麒一。”
而他只亏欠过一个陈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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