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1 / 2)
【二】
玄一祖师座下现有四个弟子,大弟子重渊乃是如今畸零山上的掌门人,三弟子重林素日专管与各门派往来迎送之事,四弟子重霄执掌戒律,为避嫌疑并不授徒,而二弟子则是南宫珏新拜的师父——重明。
“怎么说呢。”云出岫穿过茂密竹林,走过青石拱桥,解释道:“重明师叔……性子还是很不错的,素日最为宽和。”
南宫珏听这话中似有深意,问他:“重明师尊修为如何?”
此人宽和也罢,严厉也好,但教他修为高深,能将一身本事授予他、助他报仇雪恨,即便是个三头六臂的妖怪他又怎样。
云出岫顿了顿,说:“我仙门修真,为的是参透大道、霞举飞升,若不然便是得道延年、感化众生,再不济就是扶危济困、修道积德。”
“要想做到这三重境界,方法有许多,不是只有打打杀杀才好。所谓‘殊途同归’,并不拘泥于形式,只要心中有道,便可以悟道。”
“所以呢?”南宫珏对他所说毫无兴趣,他只想学艺报仇,什么超脱不超脱,关他何事。
“所以本门修行之法,各位师尊传授的都不同。”云出岫停在一面山壁前,指着两山之间夹着的羊肠小路说。
“好比这路,你从地上走过去可以,天上飞过去也可,地下的暗渠里游过去也可。重明师尊选择的路,便是参禅悟道的静修之法,从这一点而言,他的修为是极高深的。”
南宫珏听出些端倪,蹙眉问:“你的意思是他不会打架?”
那他拜师还有何用?
云出岫见他神色急躁,清清嗓子,咕哝道:“你答应了不怨我的。”
“你——!”南宫珏顿时气急。
“抱歉,抱歉。可我也实在没辙,师父和三师叔都不肯收你,我只能先将你留下来,再从长计。”云出岫讪讪道。
“你莫着急,好歹拜了师,以后我再帮你想办法。况且玄门之术,山、医、命、相、卜,学哪一门都受益匪浅。重明师叔虽不会打架,但他医道极高,定然对你大有助益,你学了也很好的。”
“少废话!我还以为你真心帮我,原来只为哄我留下。”南宫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别再让我看见你!”
云出岫大感委屈:“喂,我送你进去啊!”
“滚——!”
南宫珏心心念念学武报仇,本以为自己寻到门路,只要刻苦修习定能小有所成,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
他心头火起,纵然知道云出岫所言有理,却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其实来到此地他已收敛许多,若换作以前,他非用剑在云出岫身上戳几下不可。
“我带你进去,绝不烦你。”云出岫也不知自己何时变成打不走的癞皮狗,只一遇见他,性命脸面、淡泊自持,便都忘了。
南宫珏余光扫过他月白色的身影,剑鞘向他颈边一点,沉声道:“我一生言出必践,你的命先记下,早晚是要取的!”
“取取取。”云出岫笑着拱拱手,又揶揄他,“还请你看在我也曾帮你说过话的份上,晚上两百年再取罢。”
“荒唐!”南宫珏嗤道。
“不荒唐,不荒唐。”云出岫殷勤地跑上前,替他撩起药庐前的草席帘幕,笑道:“我最会相面,你必是要长命百岁的。”
说着,他们已踏入屋内。
就在进门的刹那,云出岫又换上了那副面无表情的脸孔,神态更是温润中透着谦冲,一副水静流深、深藏不露的样子。
南宫珏见怪不怪,四顾打量这座草庐,见木房顶上盖着草垛、竹墙壁边挂着《黄庭论道图》,室内烟熏檀麝、地设蒲团,不觉皱了皱眉。
他是来学艺的,此刻倒像要出家一般。
“我带你去见师叔。”云出岫唤过一个童儿,同他道:“你去后面通禀,说有一弟子心向正道,前来拜师,请他老人家见一见。”
童儿揖揖手,也不回答,转身由侧门出去,顺着栈桥向后方的两间竹屋去了。
“我须得提醒你。”云出岫怕他进去惹祸,提前叮嘱道,“重明师叔性子……慢,你这脾气可要收敛收敛。”
南宫珏见那小童迈着碎步走出来,一面主动迎上去,一面答应:“知道。”
“大师兄,这位公子。”童儿又揖揖手,“师尊有请。”
云出岫点点头,领着南宫珏过去,到门口说:“把你的剑解了,否则让小师叔看见,你就要去后山河里给众弟子洗衣服了。”
南宫珏闻言,抱着剑沉吟片刻,断然拒绝道:“洗便洗,剑不能解。”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件与家中有关的物什,也是他爹娘唯一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