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1 / 2)
第二章拜师畸零
【一】
云出岫说过,只要南宫珏开口,他什么都答应,如今自然不会食言。不管南宫珏是否真的忘了儿时之事,他的心思从未变过,夫复何言。
南宫珏将怀中沉睡的小奶兽抱出来,取下腰间挂着的水囊,倒出清水喂与它,令其在凉亭中安枕,自己则在第一道山门前来回闲逛。
方才翻过一座小丘,在主峰的山脚见过第三道山门,半山腰又见过第二道山门,现在伫立在吊桥前的石牌坊,想来便是第一道山门。
这建造者心思也巧,天堑无涯,一道鸿沟隔断了山里山外,但教守住这条吊桥,任谁也攻不进来。纵然敌人大举来袭,危难之时斩断吊桥,任他们有三头六臂也难过来。
南宫珏想了想,又觉不对,他们修真人士个个都会飞来飞去的本事,真若砍断吊桥,大约也无甚用处。
他自来没见过仙门中人,亦不信玄黄道术,因而不曾想过,以畸零山在江湖上的声望,岂有嫌命长的人进犯。之前那意图不轨的少主,便是现成的例子。
南宫珏摸摸这块解剑石,回到凉亭中,从怀中掏出一包下午在酒楼里吃剩的小银鱼,想要喂给小奶兽。
熟料油纸包搁在桌边,对面石凳上蓦地蹿出一只雏鹰。南宫珏还未来得及伸手,它身形一晃便将银鱼尽数叼走了。
不想这仙门清净地也有飞禽打家劫舍,南宫珏立即跃出凉亭,拔足向前追去。小奶兽紧随其后,一人一兽掠过草地、穿过密林,转眼来到了山壁后。
南宫珏仰头望去,见壁立千仞、万丈悬崖,周围半个人影也无,那只鹰早已踪影全无,只得原路返回。
走出半丈远,身后忽然有人喊道:“喂——前面那个穿黑衣的!”
南宫珏同小奶兽一齐回过头,“是谁说话?”
那人又喊道:“这里,山壁凹处,你可上得来?”
南宫珏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见云层深处,山壁的凹陷里,有一块露天的平台。
此处的山壁滑不溜手,上面生着苍苍青苔,他若以轻功上去,稍不留神便会跌落山谷,必然摔得粉身碎骨。
南宫珏不敢大意,带着小奶兽,沿没有双掌宽的狭窄石阶,小心翼翼地攀了上去。
“从没见过你啊,是别的门派来拜访我师尊的么?”说话人跪在山壁前,正费力扭着脖子看他。
南宫珏拱手道:“在下南宫珏,梦安洲人士,是来拜师学艺的。”
“拜师?”那人的反应与清平如出一辙,“你可知我师尊早已不再收徒?即便你心诚意正,只怕他也不肯收你。”
他生得英俊,言谈举止风流潇洒,比之云出岫与清平,有一分别样的不羁。
南宫珏与他虽是初见,却觉投缘至极,仿佛生来该做朋友的一般。
他对谁都冷若冰霜,唯有对他忍不住放柔声音,道:“既然来了,总要一试。滴水可以穿石,我非拜师不可。”
“好好好,这份痴心合了我的意,等我为你筹谋!”那人举起一根木棍,对着天光观瞻良久,见阴影移到三分之一处,跳起身道:“时辰已到,我终于自由了,走吧。”
“什么时辰?”南宫珏莫名其妙,“去哪里?”
他笑了笑,道:“忘了说,我叫清越,将来你若拜入三位师尊中的任意一人门下,还要叫我一声四师兄。”
南宫珏记起方才清欢的话,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踩死了三棵花草,被罚在后山面壁的清越。”
清越整整衣襟,尴尬道:“呃……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你这新来的都知道了。不错,就是我。刚才我的鹰叼来一包小银鱼,我叫你来是要给你赔钱的。”
“区区几条鱼干,不必赔了。”南宫珏抱起小奶兽,同他步行下崖,顺便将自己与云出岫和清平的关系讲给他听。
“这一趟出去竟有这么多奇遇,我真该跟着去才是。”清越边听边叹气,“不过我觉得大师兄的法子恐怕行不通,有他为你说话是好,可我那大师尊是个牛脾气,平日里火爆异常、顽固不化,说出去的话从不更改,我看你还是得想点别的办法。”
南宫珏踌躇道:“你可有法子让他收了我?”
“我想想,我想想。”清越思索片刻,道:“你去求一个人,师尊最听他的话。”
“谁?”南宫珏试探地问,“可是玄一师祖?”
清越打个响指,笑说:“聪明,就是师祖。他老人家常年闭关,久不理事,但说一句话比金子的分量还重。你若能请动他,这件事就成了七八分了。”
南宫珏其实一早便有此主意,但莫说他根本不认识这位传说中的师祖,纵然认识,一个退隐江湖的半仙又岂能理会凡尘俗事。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探探他的口风。”清越说风便是雨,飞也似的往山顶去了。
凉亭里又只剩下南宫珏与小奶兽两个。
彼时云出岫正在大殿中与师尊讲述此行的经历,他翻开右手手掌,将那只缩成杏果大小的伏波□□给童儿,躬身道:“弟子此去不只捉到了妖兽,还探听到邪道中人的消息,得知他们要来破坏师祖的百岁寿辰,便擒了一个头目来,现已交给小师叔发落。”
重渊师尊一身白绣飞云锦袍,肃然端坐于殿上,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道:“你们此行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云出岫一时未动,向身侧的清平递个眼色。后者抓抓衣袖,硬着头皮道:“师尊,弟子还有一事禀报。”
重渊师尊自书卷中抬起头,一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打在清平身上,后者登时支吾起来:“启、启禀师尊……我们在潇湘之地遇见一个人,他……他……”
云出岫气得直头疼,不想清平还是如此,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一见师父就如同小鬼见到阎王。
“清平,师尊面前,有话直言。为何吞吞吐吐?如有要事,但讲无妨。”云逸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
清平深吸一口气,说:“是这样的,我和大师兄——哦不,是我自己。我在潇湘之地遇见了一个人,他叫南宫珏。他是白面煞神……啊不对,不对。他是想要拜师学艺……我把他带来了,请师父收了他做弟、弟子吧。”
重渊师尊见他畏惧的情态已是一肚子火气,更莫说听他结结巴巴的语调,和让自己收徒的话,当即呵斥道:“混账!谁让你随便领人上山的?为师十年前便已发誓不再收徒,你难道让我违背誓言?真真不肖!”
清平吓得跪倒在地,皱眉说:“师尊息怒,弟子知错。”
云出岫暗自后悔不该把这件差事交给清平,劝道:“师父且请息怒,既然人已来了,不如叫他进来看看再做定论?”
重渊师尊瞥了他一眼,压着怒气道:“既然你也这么说,就带他进来吧,为师亲自劝他回去。”
说毕,他命一个童儿,将山门前凉亭里发呆的人传了进来。
南宫珏随小童穿过空中回廊,来到山顶最高峰的大殿前,见二十四根水缸粗的黑玉梁柱立于殿中,上面飞龙蟠螭、云纹錾刻,如同天庭里的擎天柱,磅礴气势呼之欲出。
他握握手中佩剑,想到方才未在解剑石前摘下,心内不由惴惴。
一步步走过乌漆大理石地面,来到殿前,南宫珏看一眼云出岫,朝上首的重渊师尊叩首行礼道:“弟子梦安南宫珏,今日特来拜见重渊师尊,望师尊看在弟子一片赤诚,收弟子为徒。”
重渊师尊负着手呷了一口茶,沉声道:“我已于十年前立下誓约,此生不再收徒。修真最讲一个‘缘’字,这是你我命中无缘,不可强求。你去罢。”
南宫珏心中一凉,不甘心地说:“弟子与师尊相隔千里,今日却能相见,可见命中缘分不浅。况且我只信事在人为,不信缘分天定,求师尊摒弃成见,收弟子为徒。”
云出岫一惊,但要出言制止,南宫珏的话已如水般泼了出去。
“哼——!”重渊师尊地位卓然,平日里高高在上,何曾有过遭人忤逆的时候,不觉怒火中烧:“大胆小儿,如此无礼,还妄想入我门中?还不快去,再迟一步,休怪本尊无情!”
重渊倔,南宫珏更倔。
他起身道:“素闻畸零门乃江湖第一修仙门派,又听人说佛法谦卑、道法平等,无论贩夫走卒、皇亲国戚,但教一心向善,都可渡化。却不想,原来竟是这等傲慢!我偏不信这个邪,今日重渊师尊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否则我便跪死在你山门前,看看世人如何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