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放马南山下，恩怨自来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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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竹繁密的影子在窗棂上晃，窗棂间嵌入天然云母制成的明瓦，倏忽透出幽幽的火光。

这里是一处天门道场，天门设在凡界的分枝，处理凡界妖邪灵异事件。不过，天门道场是凡人的叫法，修道界内部称之为大火宫。

大火宫的小宫人点燃元气为燃料的灯盏，对淳于宴拱手道：“师弟在此处好生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淳于宴回礼，玄枵宫水蓝色的制服穿在他身上，人添了一层年幼无害的伪装。

玄枴宫的学子有在外历练的任务，淳于宴假装玄枵学子住进大火宫，一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二是方便打探天门山上的消息。

他如今不知天门动乱的详情，本想留住那小宫人问问，奈何荀茂实在是等不得了。

小宫人走后，淳于宴解开障眼法。

一人生死不知地平躺在床榻上，等身长的青丝垂落到地面。

淳于宴靠近他，青丝被元气挑起，整整齐齐得放在床上。他抬手放在荀茂身体上方，从头顶移到脚踝，检查体内的魂魄。

不出所料，荀茂的魂魄千疮百孔，甚至分裂成势均力敌的两部分，这两个部分在同一具躯体中互相排斥，让他时刻承受着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当初在溏泥，荀茂以献祭魂魄的禁术与天门剑合元，强行使天门剑爆发出全部威力。他将天门剑从正面刺入嬴和的胸口，嬴和死前爆裂的护体真元生生将天门剑绞碎，一片片恍如陨落的星辰。

淳于宴目睹荀茂杀死嬴和的全过程，紧接着他被嬴和的护体真元加天门剑碎裂产生的元气所冲击，失去意识。醒来看到守在一旁的幻猊，便知道魏安萌死掉了，他环顾四周空无一物的溏泥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没回天门，一直在凡界寻找魏安萌的转世，后来偶然得知荀茂成为新一任的天门主，他当时还奇怪荀茂的魂魄怎么没出毛病，原来是有毛病被压制下来了。

仿照淳于宴制作的那具傀儡大概是用来承载荀茂一半魂魄的，但分魂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只是缓解疼痛，还有许多副作用。本体一旦受到冲击，分出去的魂魄就会回归本体。

“真像是欠你的。”淳于宴叹了口气，两手中指相抵，开始施用魂术。

即便淳于宴的魂术登峰造极，修补一个裂成两半的魂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是一份门槛极高的精细活儿，普通修道者做不来的。

他打算先安抚一下荀茂体内的两半魂魄，让他们别打架。

风吹箭竹林，竹叶拍打在一起沙沙作响，月光被浓云遮蔽，窗棂上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消退。

室内的淳于宴觉察到异样，推开门走出来站在门前。

此处的房屋比较偏僻，藏在竹林里，环境倒是清幽，就是容易藏污纳垢。寻常鬼怪不敢靠近大火宫，但有些东西奔着目标而来，哪里管是不是天门的地界。

一黑影蹲在纤细的竹子分枝上，竹林被风吹得摇晃不止，唯独黑影所在的竹子定住不动，像林间挂了一副以假乱真的竹画。

淳于宴不动，黑影亦不动。少顷，淳于宴眼角上挑，挤出一个笑脸，对黑影说：“筱萱，今晚风太大，怎么把你都给吹来了。”

乌云被风吹开，月光重新洒落下来，映亮那团黑影。

傅筱萱睁着没有眼白的双眼，笑出一嘴尖牙利齿，她从竹子上跳下来，风姿绰约地走近淳于宴。

“师兄，筱萱想你，在焚业塔中想了整整三百年呢。”她停在离淳于宴五步远的地方，死死地盯着淳于宴，那架势像要把他吞吃入腹。

淳于宴笑容褪尽，他皱眉道：“你怎会变成这幅样子？”

“因为要给师兄准备重逢之日的大礼啊，师兄，你快看看喜不喜欢！”前半句如同出自娇俏少女口中，说后半句时，她的表情与声音一同呈现出癫狂之态。

咯咯的笑声在竹林里回荡，她大笑着将整只手塞入喉咙，嘴角淌出鲜血，然后，她手臂用力，仿佛要把五脏六腑从嘴里扯出来。

一长条漆黑的东西被她从口中扯出来，上面沾着鲜红的血，那漆黑玩意儿一见空气便扩散开来，完全笼罩住这一片竹林。

不明生物吞噬完最后一丝光，眼前是化不开的浓黑。

“哈哈哈哈……师兄，不知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会不会被这些小东西吓哭哈哈……”

淳于宴抬手，掌心凝结出一簇幽紫色的火。

“师妹，你执念太深了。”他说。

傅筱萱食指点着嘴角，歪头想了一下，回道：“执念太深的不是你嘛，师兄可比我疯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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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邹济城的引凤台中，一身玄衣素纹的刑高平跪坐在正殿的高台上，有初剑放在他手边。

“宿主，焚业塔已开，右仪君也离开了邹济城。”下属跪伏在大殿正中，不敢抬头直视他。

“那幻猊兽可还留在魏安萌身边？”

“是。”

他笑了，拿起有初剑端在膝上小心翼翼地抚摸，轻声说了一句：“如我所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