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窦小野是个哑巴，不是天生的。

他生在农村，那时候下面的计划生育抓得紧，他是窦母躲回老家拼了老命顶风作案才生下来的。

他上面还有个姐姐，没满月就没了。

三岁那年窦小野生了场重病，天天高烧，窦父带着他到处求医，最后到了给人下跪的地步，那土医生也只是摆摆手说自己救不了他。

后来还是心力交瘁的窦母病急乱投医，不知道从什么大山嘎达找了个神棍，神神道道地做了场法事，窦小野才逐渐好转起来。

这场大病过后，窦小野就不能再说话了。

起初夫妇两人没有察觉，只当是他刚恢复，性情变了些，没当回事。

后来过得久了，二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窦小野开心的时候会笑，但总是没声音，被吓到了也只有惊悚的表情，急得不行也只能发出粗哑的“啊啊啊”，像砂砾互相摩擦的声音，粗糙难听。

他哑巴了。

唯一的儿子变成了这个样子。窦父又心疼又难过，看到窦母又一天到晚以泪洗面，最后干脆狠下心眼不见心不烦外出务工去了。

窦小野长大了些。岁数是长大了，但身子骨却没有，瘦骨伶仃的，穿着他爸的白汗衫，整具躯干在里面晃荡，活像一个竹竿上戳了个大西瓜。他长得像他妈，头发乌黑，圆眼睛也漆黑漆黑的。因为家里宠爱，所以皮肤要比别家的小孩子要嫩些白些。可再怎么金贵，他也是农村孩子，都是早早地要当家干农活的人。

窦母不让他干重活，就给了他一根竹竿，叫他每天去赶鸭子。

赶鸭子是项轻活，也算是一项技术活。可不妨碍有人添堵。

幼年的小孩子们可以说是最为天真无邪，连带着恶意都是丝毫不加修饰的向外施加给他们欺凌的对象。

村东头有个姓李的小胖子是个孩子王，长得敦实，正值叛逆的年龄，做什么都要和别人对着干，自以为拉风得不行。偏偏这个时期是最受那些崇尚武力的男孩子们追捧的，大家都一样，就你最“出类拔萃”，敢做大家不敢做的事情，那就是顶尖的酷。所以这个小胖墩儿有一大票歪瓜裂枣的追随者。

李小胖平日最喜欢捉弄一些比他弱势的人，这样好长自己威风，尤其是带着一大波小弟，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好像自己的身价也能噌噌噌往上涨似的。

这不，他盯上了不怎么外向的窦小野。

这种人他知道，就算挨了欺负也不会告状，只要没那么过分就行，更何况他还是个哑巴，指望他和谁哭诉去呢？

窦小野赶了一天的鸭子，看着快压着顶的乌云，估摸了一下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他像往常一样沉默地将鸭子往岸上赶，再赶上回家的路。

鸭子挺吵人的，整天嘎嘎地叫，如果是一大群，它们就跟像春天开花似的，争奇斗艳，生怕落了下风。

快要下雨了。

窦小野加快了步伐。

忽然，一只手拦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