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那碗雪梨膏仍在桌上搁着,不断摇晃的烛火映着瓷碗,里面未调匀的粉末闪烁着莹亮璀璨的光。
婴宁则与德合对峙着,婴宁拿手指紧紧握着裙摆,她撕毁了平常的伪装,露出狰狞而无所顾忌的模样。
“凭什么…凭什么你是皇帝,我就只是你的奴婢?”
那话语带着恨意和无力,带着深入骨髓的嫉妒和委屈,婴宁紧咬着牙。
德合身上是明黄色的龙袍,这一件衣裳要尚衣局无数人缝制几个月,戴的首饰是天竺使者献来的,她用膳都是各地送至长安城的山珍海味,婴宁从前甚至都没听说过。
而婴宁只是穿着她赐的衣袍,戴她赏的首饰,她身上带着低人一等的味道,就好像把奴婢俩字刺在她脸上。
书案上放着墨砚,砚中积着干净的水。婴宁瞧见它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她模样原本比德合要漂亮得多,如今却满脸的褶皱和斑点。
德合蹙眉看着她,她想去拉婴宁的手,却被她憎恶地甩开。婴宁的声音嘶哑而无力,她用手抓着自己的脸,意欲将那容颜剔除:“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奸污,要被阉……”
德合听到这便沉默,她早想将那残忍的刑法取缔,可数百年来的事岂容她一人任性作主。另一方面德合对婴宁的遭遇从不知情,她最终只能向她道歉:“抱歉……婴宁,是朕没有护好你。”
婴宁从指缝里瞧她那副虚伪的模样,跟着便冷笑起来:“一句抱歉而已,就算你是皇帝,说出口的抱歉也不过是句话。”
这话就像根针刺进德合心间,里面包含了她无能为力的一切。德合渐渐低下头去:“你说得对,朕除了说抱歉……什么都做不到。”
婴宁则仿若个胜者似的抬起唇角,她终于在德合这扳回一城。跟着她便瞧见德合从桌上的笔筒里拿过裁信用的匕首。
婴宁想德合这是无法忍耐终于想要杀了她吗?即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德合真要杀了她也不过像杀死一只蝼蚁。婴宁事已至此,便没指望讨得一善终。
跟着她便瞧见德合颤抖地把刀鞘拿下去,刀刃抵在自己发间。
嚓。
那柔软的黑发像外面的雪似的,倏而从她肩头纷纷扬扬地落下,从她龙袍滑落在地。
德合则是苦笑地望着她:“婴宁,朕也有无能为力的事情,我们的恩怨就在此化解,朕不能再留你……你回家看你的妹妹吧,谢谢你这几年照顾朕。”
婴宁瞧着她把裁信刀放回去,那短发只能勉强遮过德合耳朵,她心底的恼火更甚,无法发泄的怒气和嫉妒叫嚣着,婴宁咬着牙转身离开。
房里只剩德合一人,她僵硬地低下头看着瘫在地上的黑发,最终笑了笑,隐去眼泪。
当晚德合去往了她有十日未去的朱满住处,其余侍从恭迎她驾临,他们瞧见德合惊世骇俗的短发,都吓得低着头不敢看。
朱满看到她时稍微怔了下,德合轻松地拿手指抚着发尾,笑着问朱满道:“好看吗?朕听说西洋女子流行这样的发型,也……”
朱满抬手作揖,恭敬道:“陛下气度不凡,自然怎样都好看。”
可他眼却没再看德合,从打那晚起他都不太愿看德合,德合想和他破冰,她鼓起勇气上前去牵朱满的手,对他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