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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多宝阁,是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个玉色裂纹双耳瓶,里面空空如也。
桌子正对窗棂,墙上钉着十几张尚未装裱的书画。
王实说:“白公子身上没有世家子弟矜娇的作风,不喜人贴身伺候。房里叠被铺床的活计,你不用做。每日把书房和卧室打扫干净,适时添茶倒水,炭盆里快空了,加上几块炭火。每日的活计就这些。不费劲,但得多用心。”
毛小白欠身行礼,“小人明白。”
王实摸了摸只长了胡茬的下巴,“毛姑娘,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下人,没必要太过拘谨,你既然叫我一声石头大哥,我就托大些,私下叫你一声妹子。”
毛小白抿嘴笑了,嘴角陷出一个小窝,甜甜的。
“好,石头大哥。”
王实连连干咳,拱手行礼,“妹子,我和你轮流伺候公子,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毛小白捂着嘴笑了,学着戏文里拽词,“既然已经兄妹相称,真难为你多礼至此。”
王实眼珠子一转,从怀里掏出一个猩红色的巴掌大小的盒子。放到毛小白手上,“哥哥手上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盒手油膏,是主子赏赐下来的。哥哥是个大老粗,用不着,倒不如孝敬妹妹,祝妹妹养出一双美手。”
毛小握着盒子,听他说“美手”,意识到他在盯着自己的手看,双手立刻背到后面。
王实发现自己热情过头了,摸摸鼻子,“公子去门口接贵客,此时快回来了。我去迎接公子。这里你先照看着。”
说完,一溜烟跑了。
毛小白看着精致的盒子,暗自咬唇。
饭婆子说,漂亮的男人会骗人,让她找一个踏实男人过日子。她相信过来人的眼光,牢牢把这句话记在心上。
所以她提醒自己,要和小白公子保持距离!而这个石头大哥,看似和她一样,都是下人,但通身的气派,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下人能拥有的。
以貌取人,妄自揣测,都是大忌。她吃过一次亏,就得长记性。
毛小白把手油膏塞进腰带里,告诫自己,该是你的,不会跑,不该是你的,不要强求。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日子会越来越好。
一抬头,看到空空如也的双耳瓶,就觉得打眼。
这瓶子里面,是不是该摆些东西?
按理说,王实是伺候惯主子的人,这么明显的破绽,不可能没注意,他走之前说,她先照看这里,是不是暗指,让她摆置这个空瓶子?
毛小白咬了咬指节,想明白这一层,抱着双耳瓶出门。
院子里挺立着翠竹,在入门的院墙旁边,悄然长了一株梅树。梅树枝干遒劲,黑压压一片,只有伸出的两根枝丫,打出了花骨朵。
毛小白本想把花枝折下来,但折下来之后,这株梅树再没花了,未免可怜……
她盯着梅花犹豫纠结时,裴璎抱着玲珑进门。
玲珑怕冷,紧紧缩在他怀中,小爪子勾在他衣服上,轻易扯不下来。
裴璎揉着它的耳朵,余光看到墙边的毛小白。
问随行的王实,“那丫头在做什么?”
王实眯着眼睛远眺——
哎呦,那丫头怎么抱着瓶子出来了?难道要往里面插花枝?快算了吧。有玲珑这么个祖宗在,所有花都逃不过被摧残的命运。主子也知道玲珑顽皮,早有明令,不摆任何植物。
裴璎驻足,停了片刻。
就见院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被风一吹,胡在毛小白脸上。
毛小白以手做扇,使劲在脸前扇。倒是和昨日厨房里生火的情景很像。
裴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捏着玲珑的肉爪子,硬生生把它扯下来,塞到王实怀中,“送一件锦裘出来。”
当下举步朝毛小白走去。
毛小白没防备院墙上的雪落下,被迷了眼。使劲揉眼睛,不妨猜到地上的碎石块,脚步一歪,就这么要摔倒。
她吓得惊呼,紧紧抱住怀中的双耳瓶。
却跌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红着眼睛抬头,看清来人,毛小白急吼吼推开他,欠身行礼,“小白公子。”
裴璎明知故问,“天寒地冻,你跑出来做什么?”
毛小白说:“小人看公子书案上摆着一个空瓶子,就想折花枝做装饰。”
裴璎说:“兜一室梅香,倒是雅趣。可惜这里是竹园,不是梅园。你怕是折不到梅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