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故事收尾

薛漾和白玉郎被打包扔进了县衙后院的一间屋子里，看装潢是下人的住处，不过薛漾也不嫌弃，他住的地儿未免有这里好。这会儿外面胜负已分，程玉的人对上林高的那些乌合之众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到底人家是王爷么，薛漾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叹。他胳膊的伤已经被处理了，现在痛得不怎么厉害，薛漾敲了敲左臂上固定用的木板，转头看向白玉郎。

这下反过来了，白玉郎五花大绑，他一身轻松。应该是程玉那头人手不够，白玉郎才和他一块儿呆在这里。不过这孩子哭了那一场之后就不再说话，鼻尖儿和眼眶都还红红的，瞧起来年纪更小了。过去第一回见白玉郎，大家都心疼他的原因也无外乎是他年纪不大，回想当初，再看看现在，薛漾真是一口气梗在心头，滋味难说。

他本来有些话想问白玉郎的，但看着这孩子倒说不出口了。

沉默竟是让白玉郎打破的：“其实我这也算解脱了。”

“死在山寨的人夜夜都在我梦里哭嚎，而我在杀父仇人的眼皮子底下苟且偷生。但我娘受尽欺辱才保下我的性命，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为何不把你送得远远的，留在这里难道不危险？”薛漾直白问道。

白玉郎的眼里一时失神，他摇了摇头：“我娘怕我再出了闪失，她恨不得把我拴起来。”

也是可怜，薛漾摸了摸下巴，想到一个最让他关心的话题：“你那日何故要骗我去县衙？我这几年便是没给你多少好处也没欺侮你吧，你做什么要、要卖了我？”

“呃……”白玉郎愣了愣，这倒霉孩子大概都记不得自己做得那糟心事了，所幸在看到薛漾不那么愉悦的表情后他迅速反应了过来，面上羞赧，“林高说京城大人不近女色，要好模样的男子作陪，我思来想去这里长得比我好的就你了……”

薛漾差点一口气没顺过去，这小子还真挺会说话，感情他还要回一句谢谢您看得起我这张脸？但白玉郎的确生得秀气，不过脸上未脱去稚嫩，还肉嘟嘟的，这才看上去和大夫人无甚相似，这也是他能在县衙待下去的伪装方法吧。薛漾被噎得和白玉郎没话说，屋里又安静下来。

“那大人真没对你做什么？”

“哎你……”薛漾暗暗翻了个白眼，白玉郎还真是话多，“当然没做什么，你也听着了，他是王爷，费得着来咱们这儿找人陪吗？要我说你还真是办错事，那日要是你自己去，说不定见了王爷就能把话都说清了，何苦耽误这么长时间。”

见白玉郎被他这番话骗到，自个儿懊悔去了，薛漾便不再把注意力放白玉郎身上，而是看着紧闭的门发起了呆。当今的王爷，那就只有一位了，皇帝陛下的幼弟，叡王。先皇先后已逝，留下四个孩子，两子两女，而叡王该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位。

薛漾的思绪逐渐飘远，他离京已久，能搜刮出来的关于这位的信息近乎于无。毕竟皇室显贵，世人所知道的也就那些只字片语，还大多是旁听途说的，可信的不多。但二公主年幼遇险，留了腿瘸的毛病，至今还未嫁人，以及三公主与驸马造反被软禁的事都是人人皆知的。按薛漾的话来说，这当朝皇室的风水不大好。可再看看这位王爷，薛漾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接触了这几次，他竟还摸不透这人的脾性，只觉得温和，像是在人眼前蒙了一层雾，瞧不清辩不明，心里便如此惴惴下去。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薛漾握了握拳，一时间疲累涌上心头。

天快亮时薛漾被人放出了县衙，白玉郎被押去了大牢。薛漾站在街上看着将明的天色，有一瞬觉得这一夜极其漫长，但再看看脚下大路，雪还未化，只是被士兵踩得脏乱，仿佛在告诉他不过是过了一夜。薛漾走得慢，他一晚上没合眼，现在看什么都是重影，脚下还虚虚实实地踩不踏实。有好几户人家敞着门，门口守着人，屋里呜呜咽咽的哭声飘到路上，听得人心烦。可除了哭声这里就没别的声音了，薛漾本来想去吃包子小馄饨，但婶子也没出摊。他晃晃悠悠回了家里，脱了鞋就往被里钻，他觉着自己像在做着梦，如若没了那些哭声，梦里好似就他一个。可能他再睡醒了，梦也就醒了。

这像是一个轮回，朦胧时薛漾突然记起五年前他离开京城时也做梦似的，不同的是地点，相同的是周遭的不平静和那个人。薛漾头痛欲裂，睡意渐渐蔓延，终于一层层包裹了他。

惊醒。

薛漾睁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眼睛的干涩，他躺得浑身都僵硬，起身时听到关节的嘎嘣声。感官是一个接一个复活的，薛漾又在床边呆坐了片刻，他一心想着要赶紧到衙门去，不然秦楼又会止不住地叨叨，但随即他便意识到可能以后都不用去衙门了。无所事事的无力感让薛漾不想动弹，听觉的复苏却令他听到外面的落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