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圆(1 / 2)
当年虞府挂起白幡时,整个东京城都在叹惋——
到底一语成谶,虞家的大小姐虞夏,终究应了算命人的话,死在了二十一岁这一年。
而故人一别斯年,如今再相见,她却已相对不识。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神态失控,一时竟也慌乱起来,不知要说什么,脑子里过了一遍念头,没话找话道,“本君是沧澜神使,你死后求的是什么?可说与我听。”
他步子生生顿在那里,一瞬便明白了过来。
她忘了他。
他有许多话想同她说,想问问她这十年是怎么过的,过得好不好。
可如今知晓她忘了前尘,那一切却都不再能诉之于口。
此刻看着她全须全尾站在他面前,同他说她是沧澜的神使,他虽然不懂她现在的身份地位,但那些都不重要,他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她好不好。
他将死死握住的双拳藏在两袖下,立在她面前,缓缓朝着她笑了笑,“我听不太懂你的话……但我别无他求了。”
虞夏在面纱后蹙起眉,想了想确实是自己犯蠢,这人刚死,师父就让她来提魂魄了,他根本也来不及求什么啊!
况且阴司也没人过来,想必师父是提前跟阴司打好了招呼,既如此,说不定这人是她师父的老朋友?
想到这儿,虞夏定了定心,对着谢清池也更客气了一些,“是家师吩咐我来请您回沧澜的,若您愿意,可跟我走一趟。”
他一双好看极了的凤眼瞧着她,眼里的光却蓦地弱下来几分。
虞夏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他不快,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发红的双眼,想要说些什么,嘴唇翕动,却终究说不出话来。
好在他没有让她静默着尴尬太久,牵动唇角,依旧看着她轻轻地笑,语气是她在美男堆里流连这么久,都从没有听过的温柔。
他说,“夏夏,我当然跟你走。”
她在这温柔里心尖一颤,四肢百骸泛起一种酸软的酥麻,又听他继续道,“不论你去哪儿,我都跟你走。”
那双眼虔诚得让她莫名想到“赤子之心”。
她也觉得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的人,说出这样深情到有些许油嘴滑舌的情话,她不知为何却还是不可自抑,打心眼里对他的话竟深信不疑。
下一秒,谢清池垂下眼,有些虚弱地自嘲一笑,“不用说‘您’,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虞夏看着面前美人低落的模样,饶是她惯会油嘴滑舌,此刻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点点头,上前开口道,“那得罪了。”
她拉起他的衣袖,召来一朵祥云,便要带着他离去,谢清池看了眼她的手指,却忽地道,“稍待片刻。”
说完,从背后床头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副画来,那画被卷着,她看不见画的究竟是什么,只从泛黄纸张背面看得出,确实是有些年头的画作了。
他看着那幅画,像是庆幸自己记得带走它一样,抱在怀里舒了口气,方对她笑道,“咱们走罢。”
虞夏虽然不知他在做什么,却也明白,谁都有对自己而言十分紧要的东西,这幅画,想必就是谢清池的至宝。
她没再耽搁,带着他拂袖腾云回到了沧澜江。
站在奔腾无尽的沧澜江上,虞夏方对着隔岸的竹林舒了口气,想到终于把她师父老人家交代的事儿圆圆满满办成了,心底轻松又得意。
正准备过江回竹楼,滚滚江水汹涌而来,拍在他们脚下的一块巨石上,激起丈高的水花,虞夏默默捏了个诀,好让这水花拍不到他们的身。
可谁料身边的谢清池却十分紧张地展开广袖,将她一把揽入怀中,背过身去挡着水花的方向,把她的头和身子都死死护在了自己怀里。
虞夏一个诀恰好放完,那滔天的白色浪花拍在她罩起来的淡蓝色圈儿外,分毫沾不了他们的身,她在他的怀里,却彻底怔住。
虽然她做神女的日子不久,重生前的记忆都没了,可她至少还知道人性。
人的天性,就是自私。
这世上没有人不自私,所有人都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选择放弃别人,保全自己。
有时候甚至不用面对危险和灾难,只需要轻轻一点儿风吹草动的拷打,便能让同林鸟背道而驰。
这水浪这么高,又来势汹汹,他一介凡人,云头都踩不稳,若是被拍上一拍,约莫得被拍下这滚滚沧澜江里去。
可他方才,竟比她一个神女捏的诀还要快,抢先一步将她护在了怀里。
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谢清池回身眼见着水波落下了,才紧张地拉过她看了看,握着她的手臂问她,“怎么样,有没有被冷水淋到?”
她怔怔对上那双关切的眼,浑浑噩噩地看着他,谢清池却在她错愕的目光里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