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憾(1 / 2)
祈安站在那不知所措,讪讪“噢”了一声,一步一挪地出了屋子。
虞夏看着他受气模样,心里也不好受,放了手里扇子坐在那出神。
望愈看了上前安慰,“其他几个娘子说什么有什么要紧,这些年咱们也没少听,什么难听的没听过了?小姐不舒服,这些日子少出去吹风才是,别刚好些又严重了。”
她点了点头,忽地咳嗽了几声,吓得望愈忙去端热茶给她拍着背顺气儿,心里难过,不禁劝道,“小姐心里难受,奴婢知道……小姐向来是个心思重的,这些日子夜里翻来覆去没能睡过一个囫囵觉,怎么能行?所有的思虑都累到了身子上,一股火烧起来万一再犯了咳疾……马上进七月了,这么热的天,受罪的还不是自个儿么!”
虞夏知道她说的都对,可身上确实提不起半分力气,六月底的天闷得喘不过气,却出了一身冷涔涔的汗,强忍着头痛摆了摆手,便由着望愈扶了躺下。
心里揣着事儿日夜煎熬,正常人都要受不住,何况是她这把孱弱身子骨,不出几日,风荷院便怕什么来什么,虞夏的咳疾到底是来势汹汹,只得卧床不起。
要么说生、老、病、死是人间四件大事,病弱之人与失势无二,一心扑在养病治病上,旁的都顾不过来,也能病中能瞧出最多的真心假意。
谁毫不挂心你的死活,谁偏疼你惦念你,一目了然。
她病倒之后,连去张氏屋里请安都不能了,风荷院每日里闭门不见客,只汤药一碗碗地往里端,整个虞府都避瘟疫似的避着这一处。
偏一个人还要往这儿凑,下朝回来匆匆过来,赶上好几回虞夏睡着的时候,被望愈拦在门外婉拒了许多次,仍日日都不忘差人送药材来。
虞夏病着正日昏昏沉沉顾不上许多,祈安和望愈却看得真真切切,这些日子下来难免对谢家这个表少爷心生好感。
虞夏这病犯起来咳得头都痛,这一日午后好不容易身上觉得轻快些,屋里又实在闷热难忍,便由着望愈拉着出了门,绕着风荷院的池塘边散了散步。
太阳升到正中央,毒辣起来,望愈瞧着她额上出了汗,拿帕子给她擦了,又小心试探道,“屋里闷,咱们先去亭子里坐会儿消消汗再回吧?”
虞夏握着她的手就着帕子咳嗽几声,也确实逛得累了,身上出了汗,没什么力气地点了点头,便随着她往石桥上走。
午后风缓缓吹来几片云斜斜遮了日头,遮出一片阴凉,池水微澜,一圈圈地漾开,她坐在亭子里,扶着栏杆转过身往底下瞧,不觉哑着嗓子叹了一声,“这些鱼苗长得缓慢,不知道种下的荷花如何……明年能不能在这水面上见着……”
望愈站在她身后缓缓扇扇子,笑着问,“能见着小姐想怎么?”
虞夏眼睛垂下去,轻声回她,“若能见到,明年划船的时候,就能采莲子,拨荷叶了……”
望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重复道,“划船?小姐不是鲜少划船的么?咱们搬来这院里,一共也没上几回这小船。”
虞夏瞧着桥下的蜻蜓掠过水面上不再言语,枯坐了会儿,抬手压着咳嗽与望愈艰难道,“实在乏了,咱们回屋罢。”
望愈抬头瞧了眼,方应了一声,扶着她起身走出亭中,刚下了两级石桥的台阶,却见月亮门外分花拂柳,匆匆走来一人。
虞夏一瞧见他身影便心口一紧,捏着望愈的手催了声,“快回去……咱们快回去……”
她走得急,下台阶的时候一个踩不稳,被谢清池三两步上前紧紧抱进怀里。
她在他久违的怀抱里怔忪,下意识地唤他,“五哥……”
他手臂又紧了几分,虞夏终于反应过来,撑着双手去推他,言语里守着疏远的礼数,仍不忘道,“虞夏给五哥问安……我如今在病中,五哥这般不合适!”
她在挣扎里费力气,又咳了起来,望愈眼瞧着谢清池连忙放开她给她顺气,微微一福身便走远了去月亮门处守着。
他配合着她微微弯下腰,在一旁低声道,“我听说三叶青能治你的咳疾,已经吩咐人在寻了,你等我……”
话还没说完,虞夏攥着帕子强撑起身打断道,“三叶青昂贵,五哥不过入仕一年,还是多攒着些俸禄,将来迎娶表嫂,也好不亏待了人家。”
他被她气得眼睛发红,握着她的手臂不肯松手,偏还要记得控制力道,“什么表嫂?哪儿来的表嫂?夏夏,我告诉过你的,我只要你。”
她如今这样垂垂病着,心里发慌,听不得他这样的话,用尽力气甩开他的手,倚着石桥的栏杆看他的眼,“从来都是五哥一厢情愿,那日我也说过,出了风荷院的门咱们就当无事发生,对彼此都好。五哥前程似锦,没有必要被我拖着锁在这风荷院里,我是惯了一个人的,实在也不喜五哥总来叨扰,更不可能接受与你一起。”
他被她气得笑了出来,看着她问道,“这么说来,那日我就不该出你这风荷院,我该直接宿在你这儿,你是不是就没有今天推拒我的这一套说辞了?”
虞夏眼风似刀,直望着他寒声道,“五哥当我是什么人,不明不白就让你留在这风荷院了?是我不检点,也活该平白被你轻贱,但今日我就跟你说个明白——五哥可听好了,咱们萍水一段情也好,哪怕我真跟你有了肌肤之亲也罢,那都是我的事。但你要想不明不白霸了我后半生,却断然没可能!你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怎么没替我想过,这样的事说出去,旁人待要如何看我?!”
她冷下容颜来斥责的模样疏离至极,谢清池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径自摇着头道,“夏夏,你在说什么?我怎会让你不明不白地跟着我?我说想与你一起,自然是要……”
“自然是要什么?”
她神色嘲讽,蓦地笑了一声,“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我在虞府立足都要靠父亲那一点赏识怜悯,五哥招蜂引蝶,二房三房那几个姑娘都念着你,你要我拿什么去跟她们争?我连守住我母亲生前院子这样的事儿都半点做不了主,更何况是要你这么个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