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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他那张脸, 明明熟悉,却又觉得像完全没见过一样。
前世黎生的气质若说是清冷, 那这位太子殿下便是清贵绝伦。
他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一丝不苟,全身上下透出上位者的尊贵与骄矜来,看着她的时候,也像是施舍恩赐一般。
弗离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 没有再上前一步, 却也没有行礼。
什么话都不必说,看到这张肖似黎生的脸,她就都懂了,她的猜测都是对的。
他是黎生也好, 是臣之也罢, 弗离认定他是她的爱人, 那么就无法将他当一位君主来对待。
臣之与她默默对视了许久, 眼前的女君将将就要落下泪来,他犹豫一瞬, 到底还是率先同她开口——
“孤魂魄受困于燃魂灯时,多谢女君相助。”
想来想去,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一上来不是叙旧, 不是思念, 反而是同她道谢。
疏离客气得跟陌生人一样。
明明是不久前还生离死别的恋人, 弗离有些听不得他这样同她说话, 上前一步拉住了太子绣着团龙金色暗纹的衣袖,衣料与金线触手柔软,却也冰凉,她怀着十二万分的期盼问他,“黎生,是你吗?”
臣之看着她期盼的眼神,不知如何回答,斟酌片刻方薄唇轻启,看着她陈述道,“黎生是孤的一魂一魄所化。”
后头的话不必说,弗离熟悉这句。
当初她就是这么对黎生说,她不是柳千铃的。
臣之这话,是一样的意思。
风水轮流转,她心里一时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偏偏失而复得,固执拉着他不撒手,非得听一句承认才敢心安,字句不退让逼问道,“我承认我是柳千铃,殿下不承认自己是黎生么?!”
礼尚往来,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臣之只得默认,看着她的眼睛道,“孤……”
弗离开口,不容置疑打断他,“叫我的名字!”
臣之对上女君那双执拗的眼,心尖儿一颤,作为男人到底在她面前败下阵来,将上位者的冷漠骄傲摘下半分。垂眼一刹,方尝试着去唤她,“弗离……”
她听他这一声,唇角抿起,所有离别的伤情痛苦都涌了上来,拉着他的衣袖,上前一步,像只翩翩的蝶飞累了,终于找到那朵命定要停栖的花儿,一把扑进了他怀里。
臣之错愕中被她撞了个满怀,鼻尖乍然钻进一股属于她发上的冷香,睁大了双眸,将手悬在空中,听着她埋首在他胸前哭道,“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黎生……你没死,你还活着,我还能见到你,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我感激了!”
女君怀抱热烈如火,说的话也让人心里阵阵发酸招架不住,他自从出生以来都是万人关注的对象,父君母后虽然是他最亲近的人,可是天地之主,教他的从来是权谋更甚于亲情。旁的人呢,更不必说了,他们都怕他敬他,巴不得除了述职以外,都离他远远的。
久而久之,除了那把手里的伏诛剑,他再没跟谁有过这种亲密接触了。
臣之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僵着身子,感受弗离在他怀里哭泣时起伏的双肩柔弱,那双手像是怕触雷似的犹豫再三,半晌,听她哭得实在伤心,终究是向上,在她脊背上轻轻拍了拍。
不带什么太过缠绵旖旎意味的,更像是一个上级,对下级例行公事的安慰。
弗离在泪眼婆娑中,听见他沉默一瞬,开口同她承诺道,“从前有些事,孤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可是孤记得,在沧澜,黎生说过要娶你的话。”
她怔了一下,听到他声音平稳地说起他们的婚事,“你放心,孤会履行黎生的承诺,天庭大会之后,照样迎你做孤的太子妃。”
天宫太子妃,未来名正言顺的天后。
多么尊崇的身份地位,太子臣之金口玉言将正妻的位子许给她,正儿八经地就差颁布诏令公诸天下了。
她仰起头,看向他那张俊逸的面庞,对上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琢磨着他说的这番话,一时竟不知道此刻是不是该谢个恩才好。
明明是件喜讯,当初黎生同她提起的时候,是多么开怀期待,可为何从他口中这样说出来,让她心里觉得如此怪异。
见弗离始终没有应声,面上也看不出多欢喜似的,臣之觉得眼前形容尴尬,蹙眉看了眼窗外,轻咳一声,放开了怀里的女君,“时辰不早了,女君今日劳累,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弗离呆呆看着面无多少血色的臣之,张了张口,到底下决心轻声问他,“你……大病初醒,身子骨不好,我留在这里照顾你罢?”
臣之觉得,虽然是未婚的夫妻,可他如何能劳动堂堂沧澜的女君服侍?
下意识便习惯性地推拒道,“不必了,天宫的婢女都很妥帖,女君放心。”
她晕乎乎地听着太子殿下一本正经的拒绝,虽然担忧,却也再说不出什么。
她同黎生即便是在前世,也从未感觉距离这样远过。
此刻弗离面对这样的拒人千里的臣之,自个儿的脑筋都有些不够清醒了,却也顾念他刚醒过来,不好太过纠缠,便思绪纷杂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那……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臣之负手,也朝她点点头,弗离垂下眼,一步三回首地朝殿外走去。
直到女君的背影消失于殿内,脊背始终紧绷的臣之才缓缓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