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2 / 2）

“瑞光公布了季度月报，数据并不能让股民满意。如果您想要现在出售，可能只有之前估计的三分之二。”

这个幅度完全超出我的预料，张律师询问我，“您是否还改变意见？如果是短期影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涨回去。”

但我无法确定王旭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做这一行的人，永远缺乏宽限数天的仁慈。“我知道了。”我勉强维持声音的平静，拿着电话的手却在发抖，“就这样吧，缩水我也必须卖掉它。”

张律师答应尽快促成此事。

我挂了电话，家中的摆设与我幼年时别无差别，只有墙壁上的白色油漆随着时间流逝而剥落，露出灰色的、斑驳的墙体。我坐在失去弹性的破旧沙发上，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渐渐感到无法呼吸。

我以为我可以接受这样的生活，有一间小房子，和所爱之人在其中慢慢衰老，然后离开人世，就像不曾来过一样。我的父辈都过着这样的生活，所以我也可以这样度过。而我几乎就能做到了，戒指贴在我胸前的口袋里，它们比诺言和爱更加坚硬。

我无数次想象将它套入林修之手指的模样。

“王旭，我们得谈一谈。”

我们约在我父母家附近的烧烤店，孜然和烟火味弥漫着整个空间。王旭看上去还算体面，只是眼下发青，露出些老态。

“你都知道了。”他点了一件啤酒，老板附送几个塑料杯和一个开瓶器。“我本来想自己解决的。”

“你解决不了，”我先倒了两杯酒，推了一杯到他面前。“为什么瞒着我？你知道，我有办法解决。”

王旭捏起酒杯一饮而尽，因为用力，啤酒溢了出来，弄得一手湿润。

“你有什么办法解决？无非是卖掉股份。”

“可是老许，你自己想想，你奔这么些年，熬得要死要活，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吗？我们做生意，你没占什么好处，我也没脸叫你挖空家底来填坑。”

王旭弓着背坐在没有靠背的塑料椅子上，就像个熬不过冬眠的黑熊。我叹了口气，“这个生意都是你在忙，我一分力也没出，如今正好也尽一份心。”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老子娘想，还有莺莺，人家嫁给你，你就要让人家陪你背上亿的债？”、

王旭垂头坐着，老板端了烤好的菜过来，他才抬头，露出一双被烟熏红的眼。

“我不想你赔进去！”他梗着脖子说，“你卖了这股份，就完了！你就再也不是什么上流社会的大股东，一辈子就跟我们一样，土里刨食，没指望了！你不是最喜欢有钱人的生活吗？你那么努力，受那么多苦，就为了我把钱全砸进去？许易，你知道我可能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盘子肉搁在我们中间的破木桌上，但我们谁都没心思碰一口。王旭喘着粗气给自己倒酒，液体流了一地，看上去粘稠又肮脏。

我淡淡地说，“不然怎么办呢？我总不能看着你去死。”

人命危浅，朝不保夕，就算把王旭一家都拆开卖了，也换不上这笔款。他们一辈子都会活在巨额债款的恐惧中，然后在无法忍受时站上顶楼。

我们生于此地，因此我们了解黑暗。

“你把准确数字告诉我吧，早一点还上，我们也能少还点。我已经联系好律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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