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2)
大约有十几秒,我都因为强烈的心悸而陷入一种茫然的疲惫中。眼前很亮,亮得如同冥冥之中的空白,我的脑子昏昏沉沉,似梦似醒。
“你醒了?”
一个声音将我从茫然中推了出来,我侧过头,看见了一双脚,阴影笼罩了我。
“嗯……”
我直起身,揉了揉额头,头很疼,嗓子也很疼。大概是因为在冷水中跑了一夜而感冒了。我想,然后才意识到身下的触感是粗糙而干燥的。
我从卧室的地毯上醒来的。
同我说话的依然是那个男孩,他穿着年轻人常见的棉质T恤和短裤,胸口印着不知所谓的英文字母。他的头发湿湿的,水珠不停地滴落,在肩膀上留下深色的印记。我费力地抬头看着他,一滴水滴进了我的眼睛里。
我埋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擦出了许多的眼泪。
“喂!”男孩踢了踢我,“我什么都没干,你哭什么啊?”
我揉了一会儿眼睛,眨了眨,总有一种异物感。这种异物感让我不断流泪,生理性地流泪。
“喂……”男孩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我一会儿,“你真哭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了。”
他善良得让人心软。我费了一点时间解释我并没有在哭,只是生理性的,他半信半疑,然后夸张地舒了口气。
“吓死我了。”他挠挠头发,跟小狗似的,“我是想吓吓你,可没想把你弄哭。”
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被他打开了手,还狠狠地瞪了一眼。
“男人头不能摸,没听过吗?没大没小的。”他凶巴巴地教训我,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老气横秋地问话:“你在哪儿上学?大几了?要叫我学长知道吗。”
“嗯……我恐怕不能叫你学长。”我故作为难道。
“为什么?我大四了。”
“我三十了。”
男孩愣了一下,他的眼睛睁大,很戏剧化的震惊。我正想要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他突然坐直了身子大声说:“我不信!”
我顿时笑到不能自已。
其实我当时的长相也已经不算年轻,苍白又消瘦,垂下眼睛的时候大概看起来有些窝囊,就像许多普通的中年人。只是挥散不去的学生气影响了容晟的判断,让他以为我还在象牙塔里。
毕竟我以婚姻替代了踏入社会的这一步。
容晟就是这个被圈养的男孩。我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一段时间,期间季瑞和林修之偶尔出现,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和容晟面面相觑,没话找话。这使得我们维持了一段行于表面的友谊,他年纪小,脾气大,有时候我把他当月兮哄,不过常常是糊弄不过去的。
他还在上学,尽管大四已经没有课了,但依然会有其他许多事项需要处理。我曾经旁敲侧击问过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否还能顺利毕业,引得他发了火,噼里啪啦摔了好多东西。屋里竟然没有一件玻璃或者陶瓷的易碎品,故而那些东西从二楼扶手往下扔,落在地面时,都完好无损。
这点往往使得他更加生气了。
容晟跟我是完全不同的人,同我年轻时候也毫无相像之处,然而我确乎在他看到一些我的影子,毫无原因,莫名其妙。
这让我无比地容忍他。
然而我并不能为他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季瑞出现的时候我会把房门反锁,良好的隔音效果让我可以对所有不幸视而不见。第二天的时候我会等到中午再开门,到客厅去看看,如果容晟在客厅里,那么我们会商量着一起做午饭;如果他不在,那么我不会上楼去敲他的门,而是自己做了饭之后,为他留一份。
但如果是林修之来,那么第二天我醒来时,总会看见容晟。
他会照料我。
我跟林修之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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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对他说:“我爱你。”
我以为这是最好的和解时机。我们**,争吵,如胶似漆,又经历了大危机,折腾了足够久的时间。他欺骗了我,我伤害了他,然后他现在追讨回来了。我心甘情愿地被锁在季瑞的屋子里,锁在我少年时的噩梦里,时刻心惊胆颤,视同他为唯一庇护,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奔向他。无论他让我疼痛多少次,无论他绑住我多少次,我都会奔向他,就像脑子被门夹了二十次一样。
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他满足吗?
现在我选择原谅他,他也应该选择原谅我。
林修之停顿了片刻,他用力握住我的大腿根部,疼得要命,我知道那里会留下不可解释的淤青。就像我常常能在容晟身上看到的那样。
“撒谎。”
他的声音平静低沉,没有什么指责,也不带任何温情。 “我没有……”我焦急地分辨着,恨不能说尽甜言蜜语,又唯恐太过轻浮,反而失了感情的真挚。
他安静地注视着我。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