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一更】（1 / 2）

赫檀从那个满是闪光灯的屋子里一出来, 赫夫人冲了上来, 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

虽然是怒极了, 她还是深吸一口气，依旧保持着高贵矜持的模样, 即便是声音都在抖：“混账！”

胖子又跑过来, 抓着他叫道：“哥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 你怎么能这么对你血亲兄弟？”

赫家的长辈全都沉默地望着他, 那一片眼神让赫檀觉得自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生吞了。

血流得太多, 他有点头晕。

但是他还是站稳了, 把背挺直了。

赫夫人起先失了控, 打了他一巴掌, 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一共三个儿子, 老大无能，老二发疯, 赫檀一贯是最听话的那一个……

她拉住赫檀的胳膊, 轻抚他的脸, 道：“你不能这么对你家人……”

赫檀忽然说道：“这都不重要。”

赫夫人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赫檀忽然笑起来, 用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捧住母亲的脸，那笑里带着点癫狂：“重要的是我们是一家人,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

他说到这里, 眼神忽然狠起来：“所以我刚才说的话, 不是我说的, 是赫家说的。话已经说出去了, 你们杀了我又能怎么样？我已经说完了。”

他把母亲推开, 不在乎自己抹了她整洁干净的脸上一脸血，又跌跌撞撞走向那个胖子：“你叫什么来着？”

胖子有点怕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讷讷道：“哥……”

赫檀扶着他，盯着他看了半晌，道：“赫霖？赫鑫？”

胖子小声道：“赫霖。”

赫檀说：“我记得你！你妈生了三个女儿，可你爹偏偏不满意，硬要她生个儿子出来，这不是不要命把你生出来了吗？搭上一条人命还不够，你还要再搭一条……”

眼看他在说疯话，好几个赫家的长辈都神色奇怪的看着赫夫人，毕竟他们家已经出过一个疯子了，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再出一个。

赫夫人连忙上去把他拉住，道：“你昏头了，回去吧，这件事以后就让你大哥来管……”

赫檀站都站不稳，靠在她肩上笑道：“妈，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具损。你们不是最喜欢牺牲一个人来成全一家子了吗？好呀，现在你们都高兴了，你们选啊，选我还是选他。”

赫檀被人硬掺着下去，他还大声说道：“选了我，你们交出证据，我继续经营家族产业，我还是你们的好儿子，赫家大义灭亲，只有那个废物身败名裂，你们还能落个好名声；选了他，你们用纸包火，我看你们包到几时……”

他被人扶着上了电梯，电梯门一关，整个走廊一片死寂。

赫霖心虚，勉强笑道：“你们听听我哥说的是什么胡话……”

这时，赫霖的爹忽然说道：“说的倒是也没错。”

赫霖急道：“就是！他疯了！什么时候找人看看……”

他爹冷冰冰看他一眼，道：“事到如今，再瞒着也只是用纸包火，能包的住几时。”

赫霖当时就傻了，半晌擦反应过来他亲爹话里是什么意思，急忙道：“爹！我是你亲儿子，独苗啊！你卖了我，谁承你的后？以后谁……谁给你……”

他爹冷冷道：“闭嘴！人又不是你杀的，顶多我们赔钱，顶了天你进去蹲几年，死不了。”

赫霖急道：“可是、可是到时候我，我就毁了啊！”

到时候人人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个猥亵女孩有把人逼死的废物，走在路上，人人喊打，万人唾骂……

赫夫人拿出帕子来擦了擦脸上的血，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动作依旧优雅，不动声色地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道：“无论如何，不能再生枝节。”

赫霖傻了。

这一句话仿佛给他判了死刑。

他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人都走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他孤零零站空旷的大厅里，着急地大喊道：“可是你们是我的亲人啊！”

那一刻赫霖慌了，他一直以为他闯下天大的祸事，家里都会替他包住，只因为他是赫家的一部分，到现在他才明白，他只是大机器上的一个齿轮，坏掉了，家人把他放在称上称一称，衡量得失，选择丢掉不值钱的那一个。

赫檀被送去了医院，进行了紧急包扎。

医生看见他的伤愣了一下，用镊子把插在肉里的碎刀片夹出来，问道：“这刀子怎么扎进去的？”

赫檀说：“不小心。”

医生说：“那你可真是不小心。”

他缝了针，上了药，这才出了医院。

他的助理让他上车，他摇了摇头，直接坐在马路边上出神。

赫霖的娘，赫檀以前是见过的。

当时她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三叔家一定要一个儿子，她生怕自己没了地位，急着生，身子也没养好，生孩子的时候去世了，那天人从产房里抬出来的时候赫檀也在，就算是母亲捂住了他的眼睛，他还是瞥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不懂得死亡的含义，只将它想象成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高大、黑暗无可抵抗的恶魔。

赫檀记得那个婶婶，虽然不记得她的名字了，但是记得她总是胆子很小，一家人过年一起讲话的时候，她就坐在一个角落里低着头剥核桃，剥完了也不自己吃，尽数给了赫檀。

他不明白，回家了以后问母亲，男孩儿和女孩儿难道不是一样好的吗？

母亲说，当然是一样好的，有的时候，女孩儿比男孩好得多。但是现在这个男孩儿是赫家需要的，赫家从来不会问好不好，他们只会问需不需要。

赫檀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