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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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卿来去如风，抽颠颠地留下两盒维D钙片一溜烟跑了，陆星微杵在门口半天回不来神。他推门回屋里，把钙片放在桌上，这张桌子只有半边可用，靠墙的另半边推满了各种瓶子盒子，都是外婆平常吃的药，以及过节时亲戚送来的点心，还有些陆星微爱吃的零食，密密实实地再找不出半点空隙能够挤进两盒钙片。

房间又小又暗，靠里摆着两张单人床，中间用布帘隔开，床对面是个矮柜，矮柜上摆着台很小的电视，再旁边是块隔板，隔板上亮着台灯，一本书打开了反盖在桌面上。陆星微之前正在这里看书，碍于手的缘故，他这几日都没去学校，只是自己在家里看书刷题。重新坐下来看书的陆星微心里隐隐有些遗憾，徐卿来带什么不行，带两张卷子都比钙片有用多些。但是再想想徐卿这个人平常上课的样子，陆星微觉得他能带钙片也挺好，吃不了至少还能拿来送人。

陆星微拿笔做题，渐渐地心思沉静起来，眼里脑里只有面前的题目，也不觉得饿也不觉得胳膊疼。楼下传来烧饭炒菜的声响和气味，这点人间响动不经意地唤回陆星微的神魂，他在黑暗里坐了会儿，慢吞吞地摸摸肚子，将将觉出饿与渴。陆星微抽抽鼻尖，起身走到桌子边上从马口铁做的饼干盒子里摸出几片饼干吃起来。他不会做饭，外婆教过几次总学不好，做什么都难吃，煎蛋能糊锅，下面条都能夹生，外婆实在是哭笑不得，只能一日三墩做好了等他吃过再出去摆摊。不风不雨的晚上，外婆会出门摆会儿煎饼摊，就在附近的夜市进口卖点葱油饼鸡蛋饼，生意不好不坏，外婆也不贪心，能赚点小菜钱就行。

不过今天外婆没有给他留饭，陆星微又实在厌得很，情愿坐在黑暗里啃饼干也不想出门找吃的。家里虽然有现成的泡面，但都有数，外婆回来发现少了必然会过问，问了肯定会带出陆星微今天又没去见爸爸的事情，接着少不得会数落陆星微几句。陆星微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他不怕自己老子发火，只怕惹老太天生气。过年到现在，陆星微只在开学前回去过住了两天，拿到学费就拍拍屁股走人，气得老头子追过来骂人，然而碍着外婆的面子，老头子到底也说不出难听话，半咸不淡地讲了几句，又留了点钱就走了。老头字和外婆说话的时候，陆星微就坐在搁板前看看了半小时，直到外婆催他和老头字说再见，他借着翻书的动作冲着老头子点点头。

今天亦是如此，下午的时候，陆星微装模作样地出门溜达，算着外婆去摆摊了再悄悄地溜回来，家里的电话线他早就拔了，手机的SIM卡也抽出来了，就算老头子想骂人，也是没机会了。非年非节。他也不担心老头子会跑来逮人，外婆每次见到老头子都忍不住抹眼泪，一来二去的，陆星微知道老头子心里对外婆怵得很。他在黑暗里打了个饱嗝，不无恶意地想到，能怨谁呢，谁叫老头子当初口不择言落下话柄，如今在外婆面前总是抬不起头。

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钟响，然后是新闻联播开始的前奏， 窗玻璃上折出五颜六色的光，陆星微忽然感觉热，受伤的胳膊一阵涨痛，细密的疼痛沿着骨头往上爬，又热又痛，额头上冒出汗，陆星微顾不得擦，用好的手托着伤臂轻轻地揉按。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的胳膊依旧难受，连带着整个人都不痛快起来，陆星微转眼瞧见桌上的钙片，想起为何受罪的原因，立时从心里升腾起一股恶气。

啪一声，桌上的钙片被陆星微扫落到地上，腾空的半边桌面玻璃底下压着好几张张片，都是一个模样俏丽的女人抱着孩子，牵着孩子，勾着孩子拍的合影，相片里那女人看起来高挑时髦，身边的孩子也是打扮的十分可爱英俊。陆星微满腔怒火在看到相片后瞬间熄灭，他坐着，直瞪瞪地盯着那些相片细看，头一张是妈妈抱着他拍的百日照，末一张是升初中的暑假出去旅游拍地合影，背景是沙滩椰林和海，到晚上会有星星，又多又亮，无穷无尽，从头顶一直没入深海。

陆星微确定自己没有哭，他只是疼的厉害，所以眼睛才会有些潮湿。